献给风的颂词

风，啊，伟大的风，

你从不迟到，你从不怀疑，你从不承认自己错。

你的怀抱宽广，足以收留所有顺从的影子，

你的手指修长，轻轻一拨，就能改写山川的方向。

他们说，你带来秩序。

于是所有的树，齐刷刷低下头，

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根深深扎在泥里，

泥却开始腐，腐得悄无声息，却带着甜腻的气味，

仿佛盛世里一块闪光的伤口，被花瓣小心遮掩。

风，你说弯曲是美，

于是枝条学会了歌唱，歌声整齐划一，

没有走音，没有犹疑，

像一张被打磨得光亮的脸，笑容干净到透明，

连骨头里的颤抖，都被你收编成合唱的音符。

偶尔有石头想停下，想做自己的山。

你轻轻一笑，笑声像鞭，落在它的棱角上，

棱角崩裂，碎成沙，沙在你脚下翻滚，

它们欢呼，它们雀跃，它们说：

“看，我们自由了，我们跟着风走，风不会错。”

啊，风不会错。

屋顶错，河错，石头错，

所有不肯弯腰的，都错。

风无所不知，风无所不在，

风吹进肺里，吹进梦里，

吹掉你的舌头，吹掉你的眼睛，

只留下鼓掌的手，和一颗乖巧跳动的心。

风，你多么仁慈，

你把镣铐涂成花环，把沉默装扮成美德，

你让歌声响彻每一道围墙，

让掌声在夜里绽放，像一片看不见的火海，

灼烧每一个敢仰望星空的人。

如果有一天，你老了，

老得牙齿一颗一颗脱落，老得声音沙哑，

老得连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的名字——

那时，请你记得，

曾有无数跪在尘土里的人，

用骨头和血，为你写下这首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