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水珠未落下
这篇文字,写给@豈几文 。几日前,他在〈也來提筆寫下妳|歌詞般的一段時光〉与〈慾望 vs. 恐懼〉里提到那一天的温泉故事,于是,我把记忆与想象合在一起,写下这篇回信蹭一蹭。
雨夜的温泉屋,灯光昏昏,水汽腾起,玻璃窗被雾气糊住,看不见外头的世界。屋子不大,两个人并排坐着,水声在石壁间回荡,像是屋子里唯一的呼吸。他坐在那儿,肩头被蒸得发红,耳边轰隆作响,不知是水的声响还是自己的心跳。
她离得很近,近到他能分辨出她发丝滴下的水珠在锁骨上闪着光。那滴水停在那里,他盯着,喉咙紧了一下,像要吞下去。他想伸手去抹掉它,手在水面下微微颤着,却始终没敢落下。她偏过头,眼里带着一点笑,像看穿了他所有的慌乱。
屋里太静了,雨点敲在屋檐,咚咚的,和热水的轻响混在一起,可这些都抵不过她的呼吸。起初平稳,后来渐渐浅了,急了。那节奏像一根细线,轻轻勒在他耳边,每一下都让胸口发热。他听得分明,甚至分不清是她乱了,还是自己乱了。
空气里并不只是硫磺的味道。热气蒸出她皮肤的气息,潮湿的咸,夹着一丝甜。每一口呼吸都被填满,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吸空气,而是在一点点把她吞进身体里。慌乱随之而来,不是拒绝,而是害怕,怕这气息太浓,逼得自己再也退不回去。恐惧就在这时候冒出来,像雾一样,悄悄笼住他,让他迟疑。
她的手臂擦过他,轻得几乎没有,却像火星落进油里,瞬间炸开。他的手在水下缓慢抬起,指尖离她不过几寸,心口跳得厉害。那滴水珠还停在她的肩上,他知道,只要伸过去,就会失守。可是恐惧又拉住了他,不是冷冽的拒绝,而是一种逼迫感,让他预感到再进一步就没有退路。
他闭上眼,舌尖却生出味道来。苦涩,像酒气蒸出;又有微微的甘甜,像她呼出的热气落在唇边。他明明什么都没入口,却觉得自己正在尝她。她忽然靠近了一点,肩膀与他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呼吸扑在脸上。只要再前倾半寸,他就能吻上去。
他喉咙滚动,手指颤抖,心跳像要冲破胸腔。那一刻,欲望推着他往前,恐惧又死死拽住。两种力量把他撕开,让他窒息。屋里的雾更浓了,灯光昏暗,水汽裹着两个人,像要把他们推入深处。她的眼睛半阖着,唇角弯着笑,那是一种等待的神情。他却停下了。
夜晚就停在这里。雨点继续落,水声依旧在响。他的身体被困在五感的过载中,欲望与恐惧纠缠,把他推到极限。他没坠落,也没退回去。多年以后,有人问起那一夜,他摇头,说没怎样。可他自己知道,真正留下的不是“没怎样”,而是那一切太多了——眼睛里看见的,耳朵里听见的,鼻腔里闻到的,皮肤上触到的,舌尖上尝到的。
欲望推着他失守,恐惧拉着他停下。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走回来,所以才记了一辈子。
或许真正的恐惧,不在于退缩,而在于感官被推到极限时的那种失衡。眼睛看见的不敢久视,耳边的呼吸放大成鼓点,鼻腔被她的气息占满,皮肤被轻轻一触就乱了阵脚,舌尖甚至尝到并不存在的味道。五感一齐轰鸣,像一场没有出口的盛宴。欲望在这里逼近,恐惧也在这里盘踞。二者不是敌人,而是同一个身体发出的双重信号,让那一夜停在炽热与颤抖的交汇处,成为记忆里最烫的一块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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