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誠實歌單」大曝光！

英國搖滾雜誌《MOJO》有個行之有年的「快問快答」小專欄「來我這坐坐」 （All Back to My Place），以同樣的七個問題訪談音樂人。無獨有偶，《衛報》也有個類似的專欄「誠實歌單」（Honest Playlist），題目更私密些。我很喜歡讀這些專欄，也常會想想自己的答案，今天乾脆就來填一下問卷。

問：你最近迷什麼音樂？

答：最近狂聽美國南方搖滾經典老團 The Allman Brothers Band 早年實況專輯，主要是英年早逝的吉他手 Duane Allman 還在的時期，連作夢都會夢到他們的歌。前陣子「超慢跑」，我都放他們的 Whipping Post 實況版，一首聽完差不多正好半小時。

問：假如非選出一張不可，你的人生至愛專輯是？

答：目前的我會選美國爵士鋼琴家 Keith Jarrett 的《The Köln Concert》科隆音樂會即興獨奏實況 ── 聽了總有上百遍，卻覺得遠遠還沒聽透，可以再聽幾百遍。

問：你擁有的第一張唱片？

答：應該說一套，是小學五年級左右和爸媽要求當生日禮物的貝多芬交響曲全集錄音帶。可能是讀了貝多芬傳記吧？錄音帶裝在小小的硬紙箱裡，擺在書架上很虛榮，但我並沒有認真聽，真正喜歡的還是日本動畫主題曲。若當時一頭栽進古典樂的世界，現在會不會變成焦元溥的同行呢？

問：你買的第一張專輯是什麼？在哪裡買的？

答：英國新浪潮二人組 Tears for Fears 首張專輯《The Hurting》，這是我拿零用錢買的第一捲錄音帶，那年我十六歲 ── 我媽是廣播人，房間抽屜裡有一大堆唱片公司送的錄音帶，我總是自己找有興趣的來聽，不曾花錢買過。直到聽了 Tears for Fears 第二張專輯《Songs from the Big Chair》大大喜歡，家裡沒有前一張，才跑去光華商場各家唱片行找了一圈，終於買到這捲，不到一百塊。B面還有額外附贈的曲目，感覺相當划算。過了好一段時間，我才發現那是盜版！

問：你愛上的第一首歌？

答：小時候媽媽唱著哄我們睡覺的「小小羊兒要回家」。猶然年輕的媽媽會在床邊彈吉他唱歌，我和弟弟也會跟著唱。這首歌總讓我有點酸酸的，想到黑黑的夜，亮亮的星，大大的草原，小羊兒一定很害怕，才要跟緊了羊媽媽呀。

問：改變你人生的一首歌？

答：羅大佑「亞細亞的孤兒」。我發現一首短短幾分鐘的歌也能寫出百年來國族的歷史與命運。充滿象徵的歌詞沒有具體指涉，竟能比什麼都更清晰地描述我們的集體狀態，那是我的「青春啟蒙時刻」。

問：你的卡拉OK招牌曲？

答：我的個人主題曲是翻唱三橋美智也「達者でナ」的台語老歌「可愛的馬」（有 get 到嗎？）。間奏模仿馬嘶聲的那段，我可以做到維妙維肖。

問：你的週末夜專輯和週日清晨專輯？

答：我沒有夜生活可言，但若讓我選，週末夜放阿爆（阿仍仍）《vavayan. 女人》，週日清晨聽以莉．高露《輕快的生活》。

問：最適合炒熱派對的歌？

答：我會放柬埔寨搖滾天后 Ros Serey Sothea （她後來死於赤柬恐怖統治時期）的超猛迷幻搖滾「我十六歲」（Chnam Oun Dop Pram Muy），聽過的無不瞠目敬拜。

問：你淋浴的時候唱什麼歌？

答：我洗澡時不唱歌，怕吵到鄰居。

問：那首你莫名其妙記住了全部歌詞的歌？

答：我根本不會講客家話，但我能從頭到尾唱完交工樂隊的「風神一二五」，包括開場的口白。

問：你偷偷喜歡的歌？

答：我是無所謂 guilty pleasure 的。喜歡就喜歡，幹嘛要偷偷的？

問：你沒法再聽的歌？

答：確實有曾經非常喜歡，但至少現在沒心情再聽的歌，那是因為歌手做了我沒辦法不介意的事，連累了他們的作品。

問：讓你聽哭了的歌？

答：The Beach Boys 1966 年《Pet Sounds》專輯 You Still Believe in Me 的無伴奏人聲合唱聲軌。上週末線上講演放到這一首，我被那澎湃美麗不可方物的合唱爆擊，幾乎哽咽到講不出話。

問：做愛時最適合的歌？

答：我讀過不少關於「做愛時聆聽歌曲」的統計資料：長踞排行榜高位的經典包括法國怪傑 Serge Gainsbourg 和 Jane Birkin 淫聲浪語的男女合唱曲 Je t'aime… moi non plus、「準限制級」的 Donna Summer 迪斯可金曲 Love to Love You Baby，還有靈魂樂巨擘 Marvin Gaye 的 Let's Get It On。年輕世代則喜歡 Niki Minaj 和 The Weekend 的歌......什麼，你問我自己嗎？才不告訴你哩。

問：除了自己，你最想成為哪位音樂人？

答：老實說，藝術家的人生多半很苦。青春時代曾幻想能變成威風八面的吉他手，但很快知道沒有那個本事。能站在台下心領神會，也就夠了。若在另一個平行宇宙，我寧願當一個錄音師，而不是樂手或歌手。那，就和 The Beatles 的錄音師 Geoff Emerick 交換人生吧。不但能在海景第一排見識他們的才華，也能貢獻所長，一齊創造出那些不可思議的歌。

問：你想在自己葬禮放的歌？

答：老實說我腦中早就有一份「末日歌單」，時不時刪修更新。始終列在榜首的是 Bob Dylan 1966 年 5 月 27 日世界巡演末場在倫敦亞伯廳的實況版 It's All Over Now, Baby Blue ── 最後的口琴獨奏，一路吹到了最深最遠的幽冥之境，不亦宜乎。

（寫給《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