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年前直隶正定的一封求援信

直隶代牧区代牧 董若翰（J.B. Anouilh）致 罗若翰（M. Glau）神父的信

保定府，1866年1月15日

亲爱的会兄阁下：

愿我们主的恩宠常与我们同在！

我现在是在省会保定府给你写这封信，1 住在几位官吏大人为我安排的“大慈大悲”的住所。现在已是晚上十点，我执笔疾书，为的是明天一早能把信寄出去。你现在在哪里啊，亲爱的会兄？你在做什么？身体恢复了吗？你有没有想念你那些可爱的中国教友、你的老会士弟兄们，还有你这位不配的主教和长上？你还记得那个出名的宝塔吗？我就是在那里安排你住下，你在那里隆重地庆祝了圣诞节? 你有没有想起我们在高碑店（Kao-Chin-Tian)住过的客栈，还有那些不断向我打听他们亲爱的“罗神父”消息的老少教友们？城里那位老知府哲礼，每天都问我：“我的弟子罗神父去哪了？”2 尽管我已经多次告诉他，你回欧洲了。

好了，快拿起笔给我们写信吧！我知道你很会写，天主赐给了你满溢的恩宠。

别忘了我们，别忘了我们这些贫苦的中国人，我们还在不断地努力奋斗。夜深了，我就不啰嗦了，直奔主题。你对我要说的地方很熟悉，我就不多废话了。“明白人不用多说”。你能说会道，我说不清楚的地方，你肯定能说明白的。我亲爱的会兄，你知道我们代牧区是中国最年轻的，你在这里的时候我们穷得叮当响。第一年时我们兜里只有800法郎，3 住的是小客栈。现在，六年过去了，我们开始有了起色。我们的“辉煌行宫”已经修了一半；4 男孤儿院和女孤儿院都建好了，也住满了人；修道院已经办了三年；在老教友中，已经建了三十多座教堂或小堂；在众多新教友中，也建了十几座教堂，这些全靠欧洲的恩人们热心捐助。各项工作都在进行，我们缺的是人手和资金，好让这个年轻的代牧区赶上那些老大哥们。如果天主保佑我们的生命，这些都会有的。

不过，亲爱的会兄阁下，你的代牧区还没有一座主教座堂。北京有孟振生蒙席的两座大教堂，5 杜巴尔蒙席在河间府也有他的主教座堂，而我这儿只有一块地皮和刚买来的一些建材。你知道的，我们“行宫”旁边有一个大的寺庙，6 里面有一尊73英尺高的青铜观音像。你以前常去那边散步，也知道这座寺庙是全帝国最美建筑之一。现在，亲爱的会兄，我们打算就在这座寺庙旁边建一个主教座堂，献给无染原罪圣母，希望这位大能的母亲能压过那个“假娘娘”——中国的外教人都称她为“观音娘娘”，其实是偶像。

我建这座圣母无染原罪教堂的资金，只能靠天主的安排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欧洲那些热心慷慨的恩人们能帮忙。你是传教士，圣味增爵会的会士，天主也赐给了你感动富人心灵的能力。我拜托你，去向你认识的那些善心人士——无论是在你亲爱的故乡布列塔尼（Bretagne)，还是你现在传教的诺曼底(Normandie），或者任何其他地方——不管是哪个地方，只要你肯为你在中国的这个老传教区发声，我相信就一定能筹到急需的善款。凡是捐助这座教堂的恩人，我们将在每年的圣母无染原罪瞻礼为他们永远奉献一台弥撒。希望这座教堂能像北京的教堂一样，成为活生生的一个宣讲。此外，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新教友没有教堂，没有公共祈祷的地方；光是我这里就有90多个教友团体，他们连个集在一起的屋子都没有。我们的需要大得惊人，请你一定关心你的传教区。我提前谢谢所有的恩人，我们也会不断祈求天主，百倍赏报他们为中国这个最贫穷代牧区所行的哀矜。

我就不再多说了，你对这个国家很熟悉。我也对你说过的，你跑遍了这里的村庄，用汗水浇灌了它，我相信你一定会为它说话的。

感谢天主，过去两年的风暴已经平息，我们稍微安宁了一些；官老爷和教外人也比以前好说话些了。不过我来这里，7 是为了和平解决两年前在灵寿（Lin-Cheou)（位于正定府Ting-Sin-Fou西北）发生的一桩严重事件。四百多个教外人暴徒一样地袭击了我们三个教友村，有五十多户人家刚奉教，就被抢、被烧、被偷得精光。我们状告到总督、甚至告到北京，厚厚一本卷宗，可至今还没讨回公道。教外人给官老爷们塞了银子，用钱堵住了他们的嘴。在这个倒霉的帝国，邪恶靠钱就能称霸，有钱能使鬼推磨，公道就荡然无存了。我们只能忍耐，请你为我们祈求忍耐。如今叛匪们在方若望蒙席（Mgr Vérolles）那里，8 也在黄河的南边。总督要带兵去镇压，可那些兵丁比叛匪还坏。你还记得那个臭名昭著的“沈元”（Sinh-Ouan)吧？他是教友们的死对头，现在被叛匪们杀了，天主惩罚了他，罪有应得。

再见了，写信给我们，也请你把我们的消息转告给其他会士弟兄们。

在耶稣圣心及无染原罪圣母的心中，

您忠诚的会兄，

+ 董若翰（J.B. Anouilh）9

直隶代牧区代牧

(赵建敏 译，梅谦立 校。原文为法文）

译者注：

1 直隶总督府当时在保定，故有此说。

2 这位老知府似乎曾教过罗神父中文，故此他视罗神父为其弟子。此外，译者尚未查到这位罗神父的中文名字。

3 大约相当于 100 两银子。

4 正定城里的天主堂，原为清帝行宫，多年失修；朝廷为赔偿多年来被毁教堂，将它拨给了董若翰代牧。

5 孟振生（Joseph-Martial Mouly, 1807年—1868年），遣使会士，法国籍，1840 年任蒙古代牧区代牧，1856 年任直隶北境代牧区（北京）代牧，并署理直隶西南（正定）代牧区。

6 指正定城著名的大佛寺。大佛寺西墙与代牧区主教座堂仅一墙之隔，而且建有小门，便于双方人员彼此来往。

7 指自己到保定府这里来，是代表被抢的 50 多户教友家找总督状告叛匪的。

8 方若望蒙席（Mgr Emmanuel-Jean-François Verrolles，1805 年-1878 年），巴黎外方传教会士，法国籍，1838 年-1878 年任辽东满洲代牧区代牧。1868 年-1870 年曾参加梵蒂冈第一次大公会议。

9 董若翰（Jean-Baptiste Anouilh，1819年－1869年），遣使会士，法国籍，1858年-1869年任直隶西南（正定）代牧区代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