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庙》间章-当美好凋零

躺平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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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一章是没有标题的,可在给母亲看过前文后。她觉得本质上讨论的是当美好消逝的时候人应该如何自处。于是才有了《当美好凋零》。

两只黄鹂引来百鸟争鸣如星如雾散落于林野,燕雀腾移于树叶间由红跃至黄、黄飞至绿,踩折两三根树枝,非得找棵“梧桐”而栖。还要叼下几片无辜的叶子卷成喇叭,同前边的、隔壁的、上面的比个嗓门高低。高高低低好歹是副好嗓子,无论叫喊还是低吟都算得上婉转动听。

鸟丛中围着一栋平楼,墙上爬着一根粗藤,悄悄地生怕将什么惊醒:戳戳墙又敲敲窗,掂实了再往前伸出一节嫩茎。慢慢地、怕怕地一点点往上挪,落在藤上的鸟儿见了也息声静听:找到人时枝条曲作手指抠在锁扣上的声音。

枝条推开窗户,女孩儿就睡在此。叶尖挠挠她的鼻子,醒了又藏到身后去;拍拍左肩,扭了头又拍拍右肩;真被逮到了早已攀上单调的呼吸机,将叶子和枝条都伸进去,踹掉烦人的数字和图像,空出来的位子填上满当当红花。

那儿似乎留了灰扑扑的白,这儿还有闪烁着心率的机器,女孩儿指两下便有各色的花朵缠满;郁闷的消毒水味儿也被挤走,床褥熏染上百花儿的香气,轻轻柔柔但又蛮不讲理,丝丝缕缕钻进来、占了鼻腔就休想让它让位;被单上还是千篇一律的白,女孩儿拿起画笔写写画画,没一会儿两只一大一小的麻雀便在上面张开翅膀,并排腾跃飞至高空。

门外由远及近、一浅一深传来脚步声,女孩儿端坐起来,朝门外停留的身影露出笑容。一开门,就张开双臂:

“妈妈!”

王诗媛走过很长很长的路,迷雾中唯有女儿的轻声细语在耳畔提醒,而后一点点化作一两声鸟叫,忽得绽开成百鸟缠鸣。重重叠叠的浓雾也似一片片拨开的灰色毛玻璃被阳光推开了,露出曾无数次走过的医院小径。经过空无一人的大厅,上四楼左转第九个房间,里面还有女儿在指挥什么的说话声。探视窗被雾了几层,不推开门便什么都不准瞧见,像是奸商售出的盲盒,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阳光透过窗户,糊了女孩儿的头发和身形,泛起一圈橘色的光晕。王诗媛屏住那口气,只是脚步越来越快直至犹如飞奔,将女儿搂入怀里,片刻才继续呼吸。

宋琬书感觉头顶湿湿的,轻轻拍着王诗媛的背:“妈妈?”手指穿过女儿的发丝,柔韧具有光泽,不再是久病的毛糙;身上带着青草和花间的清甜蜜香;衣服也是印有女儿画的母女T恤。低头,王诗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换上了,或许一开始就穿着。

黄鹂从藤蔓蹦到窗口,再飞到床上,用红嘴啄啄被子,叽叽喳喳叫起来。宋琬书从母亲怀里探出脑袋:

“别闹,让我和妈妈多说会儿话。”

黄鹂扯了扯宋琬书的袖子。“今天你们自己玩儿吧。”

又叫上两声。

“咦,真的吗?原来这样也可以。”宋琬书抬起头,眨眨眼:“妈妈,陪我出去玩吧。”王诗媛应下来。“跟着我做动作和念咒语,”宋琬书双手合十,指尖并拢作花苞状,“心里一朵小莲花,”忽然张开手,“’啵’的一声就开放!花儿开,我就变,变成麻雀飞得高!”

七彩的烟雾笼罩两人,散了王诗媛惊恐得发现自己矮了许多,像误入大人国的格列佛,缠在扶手的牵牛如同择人而噬的食人花。吓得退后两步,又被一双翅膀扶住。

“妈妈?”一只麻雀用女儿的声音喊着王诗媛,“我们变成鸟儿啦!惊不惊喜?”“哦?这位美丽的女士就是你的母亲?向您致敬,祝你们玩得开心!”黄鹂带了一副男孩嗓子,说话像在咏叹莎士比亚,鞠了一躬便飞去和窗边围观的其他鸟儿窃窃私语。

宋琬书扑棱几下翅膀站在窗台的栏杆上:“妈妈,快来呀!扇动翅膀想着飞就行了。”王诗媛学着女儿的动作,心里刚念着摆动手臂身下就有一股轻柔的风将她托起,将她送到女儿身边,身体变成鸟,本能也承继了十成十。

“你平时也变成麻雀和它们玩吗?”

“不止哦,”见母亲想问,宋琬书悬在半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起了风,拂过医院的小花园,淌过走道,穿过门和窗;将宋琬书和王诗媛吹起来,吹上楼顶再往上直到医院从白色的方块变成一笔油墨;地面树和草和麦逐渐连成一片,一块块绿的、黄的、白的像写意涂就的油画。

到了天上一头扎进云里。云朵是被雨水注满的生橡胶,弹弹软软的;要是高高升起、重重落下便能蹦得老高,轻轻降落反而像怎么也抓不住的果冻,一不注意就会从云头滑下去。

他们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向着太阳飞,越来越近,原来是橙色的大糖果。宋琬书舔了一下:“今天是苹果味儿,昨天是橙子味儿。猜猜我最喜欢什么?”

王诗媛想起女儿最喜欢的水果,以往到了季节总要缠着她买几篮:“草莓。”“才不是呢,是妈妈做的虾仁鸡蛋羹。那天我可把太阳啄了个洞,待了太久还差点被带到地下。”宋琬书捂着胸口一脸后怕。

身侧飞来一行大雁,朝他们招手,领头的稍微靠近一些:“Look what the wind blew in! You two are cruising at a rather impressive altitude.”

二鸟看着它们:“你们……好?”

“我靠,本地鸟?”大雁翻了个身子仰飞,左翅放在胸口右翅指向她们,“欸呦刚才国外回来,抱歉抱歉。你们这是去哪儿?或许我可以带你们一程,跟在后面飞轻松些。”

“大叔,我们还没有定目的地呢。”

“大叔……”大雁很是受伤,双翅抱着脑袋,“我有这么老吗!不过也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认清事实才是成熟雄鸟的基本准则啊。”又指了指队伍末尾儿三只小鸟,“那是我的儿子和女儿。既然你们没有目的,那就跟着我们飞一段吧,找到想去的地方就落下。刚好你们也可以和孩子们聊天。”

放慢了速度让雁行往前飞,就看到三只腹部纹路和雁叔叔相仿的小雁,一只捂着嘴:“你们难道是母女?身上的花纹真像。”一只摆着pose:“噢——我的茱丽叶……我又见到你了。”一只抚着额头:“你们好,我是幺幺,捂嘴的是我姐姐南极。另一个,不要理他,他管谁都叫茱丽叶。”

pose鸟贴过来:“茱丽叶我叫北极。命运让我跨过严冬见到你。”

“别耍宝了,真丢脸,回去就让父亲给你找只鸟把你娶出去。”南极挤开北极,“我刚才见你吃太阳,今天是什么味道?之前我尝过芹菜味儿的,就再也不敢试了。”

“苹果,酸酸甜甜的。”

南极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远离的太阳,叹了一口气,眼里一百个遗憾:“我们三个吃过芹菜味道的太阳之后,再没一个敢试了。”

“你们一个叫北极、一个叫南极。是都去过吗?”

北极从南极的翅膀底下冒出头,“当然了,茱丽叶。我听过竹道的淅髿,见过枫叶成熟落下的金黄,闻过满园的玫瑰,还有遇到美丽的你。要和我一起进行从南至北惊心动魄的冒险吗?”

“经历好丰富,我以后也想去!”宋琬书扭头看向母亲,“妈妈,我们会去的吧?”

“会去的,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宋琬书开心地抱着母亲欢呼,跌到云上,弹了好几下才松开,“妈妈真好!”

忽然来的罡风,差点吹散他们。幺幺喊着:“到我身后来。”大雁就算是雏鸟也比麻雀大许多,幺幺如同一把大伞,替他们遮风。过了这股劲儿,宋琬书让三兄妹围过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人变的。”

“什么!”“当人是什么感觉?”“感觉人类好难接触,不是想把我们当宠物就是打下来做成烧鸟,你还是第一个和我们说话的。”

“当人有好也有不好,有人爱,但是会生病。”

“嗐,当鸟也一样的,”北极悄悄指了指前头飞的父亲,“爸爸昨天才在树精灵那儿拿了膏药。不然他那翅膀扇两下非得痛得哇哇叫。”

一片七彩的湖泊,像是一块从天上落下的欧珀,从云层间隙飘过。

“呀,就这儿了,”宋琬书朝他们摆翅膀,拉起母亲,“拜拜,我们就在这儿落。”

“茱丽叶,我们还会再相见的——!”北极的声音越来越远,被云海挡住变成慢悠悠的风。

宋琬书扎到水里,羽毛摆荡几下被湖染成彩色化作轻纱般的凤鳍,蜕了毛生出满身鳞片,喙与脑袋连成椭圆状的流线。她抬头看还在半空犹豫的母亲:“快下来呀,水里可凉快了,”摆摆尾巴,“还会有漂亮的裙子呢。”

王诗媛闭上眼睛,带着豁出去的决绝俯冲而下,扑棱几下翅膀,呛了几口水,还以为要淹死了才发觉自己的翅膀早变成鱼鳍正飘在水中。

“妈妈快跟来!”

阳光穿过水面,给每一条鱼、每一丛珊瑚慷慨地披上彩霞,却静静的犹如宝石里亘古的幽光被非凡的画师裁下:两只相视翩飞的蝠鲼,给母女鞠了一躬,化身锦澜海的舞者,后空翻露出雪白的肚皮在眼前舞动着头鳍,细长的尾纠缠相交,鳍与尾的孔洞引来自上而下的长长海带,十几条梭鱼排成一字巡逻正吼着三尾调皮的小丑鱼。小丑鱼们躲在海带宽大叶子底下,被发现了就赖皮地藏到下面的海葵和珊瑚丛里。

宋琬书摆着显眼的大尾巴加入游戏,游得倒是最慢还藏不住,没一会儿就被捉到。

小鱼们一条条被梭鱼叼着背鳍,领头的大梭鱼见了王诗媛,朝她游过来:

“这位鱼妈妈,这是您家的鱼宝宝吗?这里住了不少居民是不能乱游的。”

王诗媛忙着道歉,领走女儿,又看到那些小丑鱼被好一顿训斥,弓起身子,尾巴和鱼鳍朝下耷着,即便在彩色的海水里也同被抽走色彩变作黑白色。不过一等梭鱼队列离开,马上活过来,摆两下尾巴就到了宋琬书身前。

“梭鱼叔叔们就爱多管闲事。”带头的小丑鱼嘴里玩着刚咬下来的小段海带,吐了泡泡在叶面上作弹珠,“诶,你们要去哪?看你们也不是海里的鱼,只是来观光的吧?”

“对呀,我们也不熟,不知道去哪比较好。”

“嘿嘿我有一个办法,看到那边的海龟群了吗?”遥指远去成群的悠悠巨龟,“你们可以在他们背上看风景,顺着洋流到对岸。”又招招手,“跟我来。”

宋琬书被小丑鱼拉着,王诗媛在后面跟。穿过一根根疏密交错而垂落的海带;一只只海龟慢慢地蹼水,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里,他们游上一只皮肤粗糙、布满皱纹的海龟背上,一颗头颅比他们加起来还大。小丑鱼教母女将鳍伸入背壳的伤痕和背甲的缝隙间。

“龟爷爷——!”小丑鱼鱼鳍卷成喇叭,“他们要去对岸,可以载他们去吗?”过了好一会儿,声音闷闷的如同脚下的大地在回应:“好。”

“我们先回去了,记得以后找我们玩。”“再见!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宋琬书挥鳍,看他们逐渐模糊隐没在幽深的海底。

宋琬书翻过身子,舒服地躺在龟爷爷的背上,云朵被海水折射成多彩的棉花糖,中间被匠人粗心留下的空隙不时飞过鸟儿。

“妈妈,看,”宋琬书指着天上的雁阵,“会不会是雁叔叔他们?”

“数量上看起来一样,但应该不是。大雁南北迁徙不会走回头路。”见女儿有些失落,耷拉着鱼脑袋吐泡泡,“明年会再见的,他们每年飞两趟。”

“嗯……可是明年也不一定相见吧。同学来探望我一次就再也不见他们来过了。”

“这次不一样,”王诗媛用两片鳍抱着女儿,“这次一定、一定会再见的。”

她们拥抱着直到天色渐晚,橙红的太阳浸染了水,再将鳞片涂上更艳丽的红。身下的海龟唤了一声,犹如老钟被敲响,他脱离队伍停靠在岸边。

“龟爷爷再见!”

离了水,宋琬书抖两下身子,摇身一变成了只身披细软金毛的小猴子,脚下铺了松针、枫叶和薄草揉成的地毯。宋琬书一声欢呼,便冲进林子,这儿躲躲、那儿藏藏:“妈妈,你来找我呀。”

王诗媛没变成猴子,只是摆脱了鱼身,浑身湿漉漉的,衣裙都粘连在身上,狼狈的像只落了水还没烘干的布偶猫。陪女儿玩了一天,如今衣服还是这样,只觉得有些冷也有些累,冷得想要不管不顾脱了这身越箍越紧的湿衣,累得要是寻棵树休息便会闭上再也睁不开的眼睛:

“慢点儿,等等妈妈。”

“我才不要!来找我呀,我在松树后面。”走到松树后,却不见人,“妈妈太慢啦,我现在在灌木里。”扒开灌木的叶子,“我在树上!”

宋琬书爬下树,递给母亲各色的浆果。王诗媛尝了一颗绿色的,一股浓烈的葱味儿于口腔中炸开。“哎呀,哪能单独吃的。不要急呀。刚刚猴子朋友们跟我说,要合着吃。”指了指金黄的果子,“这是花生油”,黄色的,“姜”,粉红的,“鲈鱼”,最后是褐色的,“酱油。一口气放到嘴里试试?”

鲜美的味道和滑嫩如豆腐的口感让王诗媛一下认出是清蒸鲈鱼。宋琬书又迫不及待和母亲尝试了别的组合,要是经典的定是记忆中的美味,不过更多是突发奇想的组合,有些颇有新意吃了就难以忘掉,更多的则是恶心得想吐,恨不得忘掉,又舍不得遗忘。

果子都尝了个遍,舌头也撒起怨气,麻麻的、胀胀的还有些发苦。宋琬书吐吐舌头,转过身子四脚并用朝前面撒了欢儿狂奔。

“妈妈快跟上,”一个小斜坡由着宋琬书从上滚下,沾满了树叶也不罢休,“喔——”

“琬书,等等!”王诗媛扶着一棵老柏树。

“妈妈?”宋琬书扭头,看着母亲,她靠在树上,在树荫下几近化作影子,露出微笑,摆摆手:

“没事,你去玩吧。”

宋琬书得令,像是牛儿解了缰绳,毫无束缚地在林间穿梭,树也是泡沫做的,万一撞上了也根本不疼。在池塘边寻到奇怪的鸭嘴兽,朝他借嘴巴;见了白狐姐姐,和她借毛茸茸的大尾巴;耳朵也不太满意,好说歹说才和兔子交换;不准养的可爱柯基也迈着小短腿入了眼帘,炫耀两下猴腿就骗来换上。把自己弄得四不像,还要在树叶里咯咯笑着打滚儿。不小心压了藏在旁边的管状树叶:“谁压老子!”明明是温柔的女声,却凶狠气愤。

蛇抬起三角头,盯着压在她身上撒野的宋琬书,“从我身上下来!”

宋琬书连连道歉,手却忍不住地摸蛇的鳞片:每一丝纹路都事先和落叶打好招呼,好好躲着便是林子里最致命的刺客,却被光洁油亮扰了神秘感,细看下还是条蛇。

“蛇姐姐,你的鳞片真好看,还滑滑的。能和你换吗?”

“不行,我才不想身上长一身毛。”蛇露出毒牙,“还有,拿开你的狗蹄子。”说罢扭着身子就要离开。

“你的伪装真好,在叶子里完全看不出来。”“你的头为什么是三角的呀?”“那个难道是真的毒牙?”“为什么这样走还能这么快?”……

宋琬书追了一路,走过崎岖的岩石,穿过茂密的竹林。遇到一条小溪,要是用短腿就这样走入,肚皮的毛非得湿了不可。蛇扭头见她不动:

“你怎么不跟了?不跟我可要走了哦。”

“我不想弄湿毛发,能把我荡过去吗?”宋琬书眨巴眼睛,满怀期盼地看着蛇姐姐。

“真拿你没办法。”游过小溪,爬上宋琬书身边的树梢,垂下尾巴,末尾还稍稍勾起,“来,抓紧了。”

轻轻摆两下,积蓄动能,越荡越高,宋琬书还高声呼喊着:“我成了小王子、我成了泰山!嗷呜——”一下就过了对岸,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姐姐,我们换嘛,我的毛又软又舒服,不信你摸摸看。”

“不要!”

宋琬书追到入夜,半黑的天堪堪能看到月亮和星星挂在上头,王诗媛半眯着眼睛,坐在地上,倚着那棵柏树,感觉被两只小爪子推了推,女儿笑眯眯的: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

拿起手机,亮起的光在晦暗的室内显得有些刺眼。已经快到中午,丈夫和儿子留的消息占了半块屏幕。王诗媛随意将长发拢到后脑,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天也是昏昏沉沉的,闷闷的藏着初夏的风雨。

王诗媛下楼坐在餐桌前,撩起额前的碎发,将就了一些半冷的饭菜。捧着一杯水走出房门,怔怔地看着外头少了打理呵护的花草,叶片也开始萎黄,花朵耷拉着在苟延残喘。紧了紧手里的菩提子,想要再入眠却不能了,人睡不了那么长时间。

扭过头透过窗棂,射灯恰好打在一家五口的合照上,又恰好遮住中间的女儿,总有那么多恰恰。

如闻自梦中惊醒,满身冷汗,天已半白。搁在角落里早已碳化的菩提枝正亮起幽幽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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