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之外（八）

週末和同事約好在我老家做餅乾，一起當作下週部門下午茶的點心。有人揉麵團、有人切水果、有人在貼包裝紙標籤，廚房裡熱烘烘的，全是笑聲和奶油的味道。

另一個還沒到的同事在群組裡問：「有需要幫忙嗎，我馬上到」

我回了一句：「我還在整理中啦哈哈哈，應該還撐得住～」

沒過多久，手機響了。

是他打來的。

我有點驚訝，但還是接了起來，「喂？」

「你還好嗎？」他語氣有點急，「看到你說還在整理，我以為是不是太累了，或者出了什麼狀況？」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摀著手機和旁邊的同事解釋是他打來的：「……喔沒有啊，我們在做餅乾啊，就真的還在整理中哈哈哈哈哈。」

他頓了一下，「喔……對啦今早有地震，我想說會不會有東西掉下來，需要過去幫忙整理。」

我愣住，「地震？」我看了看廚房，「這邊完全沒感覺欸……但謝謝你啦，真的沒事。下次要來喔！希望你的身體後來有好點了」

掛掉電話後，我還呆站在原地，手上黏著麵粉。

「欸欸欸，他果然人超好」旁邊的同事大叫，語氣充滿了肯定和崇拜。

我笑了一下，低頭把麵粉搓掉沒再說話。他們說得是讚美，但我卻笑得有點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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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我把同事週末一起做的小餅乾帶來放到辦公室，當作下午茶點心。

午休結束，他默默地放了張百元鈔票在我桌上：「那是你們用自己的錢做的餅乾吧？很好吃唷」

我愣了一下，還沒搞清楚他的意思，只覺得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拒絕。他察覺了，於是塞進我的口袋，「你真的很有心，只是記得，不要讓自己吃虧就好。」他補充：「你的出發點很好，但是這樣別人也會有壓力，大家都得帶東西來送，或是要回禮什麼的」

他可能是怕我太用力太辛苦吧，也許這就是成熟一點的表達方式。輕描淡寫的提醒，語氣溫柔，像怕我哪天會不小心跌倒。

我甚至還點了點頭，像是感激他這樣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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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當我覺得有哪裡不太對，我總是拍拍自己的臉頰，告訴自己——他是那樣的貼心

他幫我修過滑鼠，他主動借我筆電充電器，他在我發燒那週塞了一包藥在我桌上。

那天我走得比平常晚很多，因為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晚上我夢見辦公室，夢裡我花了很多時間疊出一個資料塔，他走過來說：「這太高了我幫你壓一下。」一手按下去，整個塔轟然倒塌。他接著說：「你這樣比較不會被主管挑毛病。」

桌椅排列成了迷宮，每張桌子都擋住去路，我一直繞不出去。夢裡他站在門口對我揮揮手：「我幫你鋪好路了啊，怎麼會走不出來？」

我醒來時，手機畫面亮著，是他傳來的一句訊息：

昨天聊得有點多，你還好嗎？不是故意要讓你不舒服喔，希望你別介意。

我盯著那句話看了很久，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哪句讓我不舒服。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