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之外（序）

早上八、九點，大片光線灑進臥室。刺眼安靜。

從一樓的中庭傳來孩童嬉戲的聲音——追逐的腳步、尖叫與笑聲。

我躺在床上，瞥見落地窗外，陽台上有一個小男孩。我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五、六歲，蹲著低頭和我的藍色水桶玩，像在沙灘碉堡一樣。看到我的動靜便站了起來。

我想，他可能是頑皮過頭，自己爬了上來。

我走向窗邊。發現門鎖壞了。他以為自己被鎖在外頭。

我堆出笑，抬手輕輕揮了一下，示意他爬下去。

他沒有動。我們就這樣一直對望。

突然我睜開眼，還躺在床上。房間靜得發悶，牆角灑著剛剛那束陽光。

我醒了。

眼皮重得像積了灰，很快地，又被睡意拖了回去。

落地窗外陽台還亮。

這次站在外頭的是一名魁梧男子，大約四十歲，身形高大，雙手插在口袋裡，背著光看不清臉。

他低頭察看窗鎖。那一瞬間，他發現了。

他知道鎖壞了。

我立刻衝上前，雙手抓住窗框，用盡全力想把門拉緊。隔著玻璃，我與他拉扯著。他的力氣大得驚人，門軌發出尖銳的金屬聲。他毫不猶豫地將門拉開，闖了進來。

我喉嚨像被卡住，發不出聲音，身體本能地往後退——

驚醒了。

房間還是一樣，空氣悶熱，胸口發脹，像塞了什麼說不出的東西。我沒起來，甚至沒動太久。四肢癱平，身體像是比腦袋早一步投降，沉入下一層。

我知道，有人在這個空間裡。就在客廳。

我仔細側耳傾聽——是翻找的聲響。有人正在室友的房間裡翻箱倒櫃。

腳步聲來到我的門口。我趕緊從床上跳起，要去鎖門，但沒來得及，門被打開了。

半開的門探出一顆頭，——整齊的瀏海，黑色的長直髮，約莫三十歲上下。她看到我後，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啊，這間原來有人啊？」

我們坐在地上，把一本存摺攤在床邊翻看。

她語氣很溫和，嘴巴在動，聽不清內容，和我熱烈的討論著一些模糊的句子。聊的愉快到讓我無法自拔。

忽然我又從床上醒來。

被熱醒了。

手機顯示：12:10。

夢裡不該出現我沒見過的人才對，所以一開始才沒發現是在做夢，

白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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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得很快，口氣溫和，「你一直都太敏感了。」他理解並溫柔地說。

這話我不是第一次聽。

像是窗沒關好，風吹進來，一點一點掀起我藏起來的東西。

我說最近夢到有人從窗外闖進來。他安撫我說，「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不要想太多。」

幾天後，他傳了一篇文章給我，提醒我多注意健康。

我格外注意到文章裡的最後一句話：「有些人其實早就病了，只是不願意承認」。

一邊打，一邊想，我大概真的生病了。

手機越看越沉，我不斷來回檢查那些對話紀錄，像在檢查瘀青的部位，一壓就痛。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