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報考那天就踩進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A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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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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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從未說出口的高齡所×成人教育真實時間軸

一、報考那天,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報的是成人教育

我報考的是「高齡福祉與教育研究所」。我只想了解老人家,想知道他們晚年的身體、心裡到底是什麼狀態,什麼才是真實的老年。

填報考資料要寫研究方向。那時我已經在農業師傅團跑了一整年,每天跟四、五十歲到七、八十歲的老農夫混在一起,看見他們的健康、收入、傳承、孤獨、被兒子嫌棄……所有問題都攤在我眼前。

所以我很單純地寫:「我想研究農業現場的老人與知識傳承。」

我以為進來會學怎麼陪這些老人把一輩子經驗真正教下去。我做夢也沒想到,這裡的主流其實是成人教育。

二、報考前,我先找了指導教授諮詢

我把農業師傅團的田野筆記拿給他看,說:「老師,我想研究農業現場的老農夫。」

他眼睛一亮,拿出一疊食農教育課程簡章給我:「太好了!我跟農會正在合作,要找一百個農民來上課,每人收八千到一萬二,教他們怎麼把種田經驗變成食農教育課程,你要研究農業,可能有興趣瞭解!」

我翻著簡章,整個人僵住。

我已經跟那些老農夫混得很熟,我知道他們真正的問題是:・腰彎不下去了・兒子不接手・菜賣不出去・驗證費繳不起・晚上睡不著覺

沒有一個老農夫跟我說過:「我最大困擾是不知道怎麼把種田教給小學生。」

我心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就是在騙錢。而且只是授課、招生、拍照、拿證書,沒有任何後續配套。

我自己當過老師,太清楚課堂是怎麼一回事了——上完課、拍完、散場,回家一切照舊。我當下就覺得荒謬到不行。

三、入學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掉進了成人教育大本營

從第一堂課開始,我就滿腦子問號。每天聽的永遠是:怎麼設計課程、怎麼寫學習目標、怎麼發問卷、怎麼結案。

教授最常說的一句話我到現在還記得:「成人教育只是方法,內容是你自己的專業。」

我心裡想:我要是已經有專業了,我還來讀什麼?我要是沒有專業,你們又不肯教內容,只教方法,那我到底來幹嘛?

四、寫論文時,我徹底死心

我想往農業現場寫,跑去問指導教授:「老師,我想做農業老農的知識傳承,可以嗎?」

他說:「當然可以,我什麼都指導得了。」我問:「您不懂農業,要怎麼指導?」他還是笑笑:「我什麼都指導得了。」

我再問:「那我可不可以找農學院教授一起指導?」他直接說:「不要。」

那一刻我懂了:這裡不歡迎真正碰過泥巴的東西,這裡只歡迎能包裝成課程、能收學費、能寫計畫的東西。

五、我不是反對成人教育

我每天在工地擦小白板、陪工程師改掉三十年壞習慣,就是最前線的成人教育。

我只是反感他們把成人教育做成:冷氣房裡的八小時課程、外部講師的華麗投影片、結訓時的滿意度問卷、以及永遠只談「怎麼教」,卻從來沒真正教會任何人。

我後來把學分修完,分數還很高。同學私下都說:「現場沒有一個人比你更懂實務,連教授都比不過。」

但是我沒有碩士學位,因為我放棄了論文。

我放棄的不是學位,我放棄的是把「活生生的現場」硬塞進一堆沒用的框架裡。

我沒有那張紙,卻每天在現場做著比整個高齡所、比整個成人教育學界都還要真實在的教育。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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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我對世界的多樣始終懷抱好奇。領域越繁複,我越想理解其中脈絡。寫作於我,是理清思緒、看見自己與世界的方式,也是在混亂裡留下一束清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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