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愛在沙士蔓延時 》第三章 : 出軌
我看著茶几上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思緒被拉回了那個充滿困惑與期待的20歲。那年,第一次讀完這本書後,我突然很想與人討論托馬斯不斷出軌的行為,於是我問森:
「你覺得托馬斯是真的愛特麗莎嗎?如果愛,為什麼他有了特麗莎之後還不斷跟其他女人上床?」
「我又不是托馬斯,我怎麼知道呢?」森敷衍而輕鬆地回答。
「可是,你是男人啊!不多不少會理解男人的行為吧。」我鍥而不捨地追問。
「不是每個男人都是這樣的,我有了你就不會再喜歡其他女人了,知道嗎?」森溫柔地摟著我說。
這樣帶著保證卻避開本質的回答,讓我當下感到被安撫,卻又隱隱不滿。我和森一直沒有太多的共同話題。很多時候都是我聽他說工作上的事、家事和一些日常瑣碎事。我們一起四年,那些對話總像兩條平行線,從未真正相交,更遑論共鳴。
我一直很喜歡《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這本書。當時我還強烈推薦給我的好朋友雯雯。因為這本書不是每間書店都買得到,我還特地託某間書店的老闆幫我訂購,然後送給她。後來我才知道,她根本對這本書沒興趣。估計那本書擱在一邊塵封多年了。當時的我,竟能如此武斷。自己喜歡的,就以為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會喜歡,這麼一廂情願,彷彿將自己的價值觀硬塞給了別人。
梳洗完畢,換好衣服出去,飯桌上已經放了兩份西式早餐,擺盤精緻,有烤麵包、煎太陽蛋、火腿香腸,還有鮮榨橙汁。
「賣相不錯吧?」秦顥從廚房出來,一邊脫下圍裙一邊問我。
「非常不錯。沒想到你可以煎出這麼漂亮的太陽蛋。」我笑說。
「因為我只有20歲嗎?」他在我面前坐下來,拿起烤麵包咬了一口說。
「其實我想說,你不像只有20歲。」我也拿起烤麵包吃了一口說,「你的應對,你的想法,都不像。」
「那你覺得20歲應該是怎樣的?」他問我。
「幼稚、叛逆,抽煙、耍酷……」我想了一下,接著說,「不應該一早就為一個只認識一晚的姐姐煮西式早餐。」
「你說的這些,我15歲已開始做了。」
「現在不做了?」
「覺得沒意思,所以不做了。」他叉起一根香腸吃著說。
「其實,雖然我只有20歲,但住在我身軀裡面的,可是一個老練的靈魂。」過了一會兒,他一臉詭異地對我說。
「你不是想告訴我,你是被一個老鬼魂附體了吧。」我故意逗他。
他看著我,默默地喝著橙汁。
「我是想告訴你,別用年齡來衡量一個人的智慧。」喝完橙汁後,他對我說,「有些人活了一把年紀,思想不是比小孩還幼稚嗎?」
我看著他俊朗的臉笑了笑。他的話雖然聽起來像狡辯,卻讓我無法反駁。
「你有什麼地方特別想去的嗎?」他問。
「我想去一個有歷史味道的地方。」我回答說。
「有歷史味道的地方?」他看著我皺了皺眉頭說,「我現在應該知道你想去哪裡。你吃辣嗎?」
「吃。」我說。
秦顥說,應該知道我想去哪裡。結果,他卻把我帶到一間巷弄裡不起眼的麵店門口。麵店只有半個鋪位,很簡陋,裡面只有五張桌子,已經坐滿。我們被告知要等十分鐘左右才有兩個位空出來,在我們前面還有三個人在等著。
「這裡就是你所理解的那個,我想去的『有歷史味道』的地方?」我終於忍不住問秦顥。
「當然不是。」他說,「我突然想起這裡的酸辣粉和豬肉丸簡直是絕品,還有他們自製的辣椒醬,所以帶你來試下。」
「我們不是剛剛才吃了早餐嗎?」
「沒錯,剛才吃的是早餐,但現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了,該吃午餐了吧。」他笑笑說。
「這裡今天之後就結業了嗎?為什麼非要今天試不可?」
「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有明天。所以現在想做的,就該現在做。」他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看不出你這麼悲觀。」
「這不是悲觀,是真理。」他雙手插在褲袋裡對我說,「我有個大我幾個月的堂哥,有一晚睡著之後就再沒有醒來了。」
我凝視著他。
「是隱性心臟病。」他說,「從這件事上,我領悟到,我們不一定有明天。所以,如果此刻口腹之慾湧上心頭,就沒有理由等到下一秒。」
「堂哥喪禮之後,我就跟父母說,我要休學一年出來工作,體驗一下生活。」他接著說。
「你只是休學一年?」
他點點頭說:「還有兩個多月就得回去了,然後乖乖出國留學。」
「我就覺得你不像一個讀書不成的孩子。」
「你又年齡歧視我了。」他裝作不悅地說。
「沒有。」我對他做了個鬼臉說,「我只是說事實。」
秦顥說得沒錯,酸辣粉和豬肉丸都好好吃。結賬的時候,他跟我爭著付錢。跟我們收錢的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她看著我們你推我讓的,終於忍不住說:「哎呀,你們年輕人就愛什麼AA制,男朋友要請你,就由得他唄!爭什麼呢!」
「他不是——」我想澄清。
「有這麼大方的男朋友,你該高興!」胖女人打斷我,從秦顥手上拿過一百元。
「你比我小,應該是我請你吧!」離開麵店後,我們朝地鐵站走去時,我說。
秦顥停下來,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說:「程雨小姐,請你別再年齡歧視我好嗎?」
「我沒有。」我否認。
「很明顯,你有。」他看著我說,「忘記我的年齡吧!好不好?」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我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但「年齡」這個標籤,似乎越想抹去,反而越清晰地刻在我的心底。
「新聞報道說『非典型肺炎』鬧得厲害,但看來還是挺多人外出的。」我們站在月台等地鐵時,我看著來來去去的行人說。
「你怕?」秦顥問我。
「我相信生死有命。」我說完,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你沒事吧?」秦顥問我。
地鐵在這時進站。秦顥拉起我的手走進地鐵,找了兩個座位坐下來。
「今天有冷空氣,你穿這麼薄的外套會著涼的。」他一邊說一邊解下自己圍在脖子上的黑色圍巾給我。
「我不知道有冷空氣,出門時你又不提醒我。」
「我以為你知道。」他替我圍上圍巾說,「暖點嗎?」
「嗯。」我點點頭。
圍巾上留著秦顥的氣味和餘溫。我的心從他牽我手開始,就以一種不合時宜的節奏,急速地怦怦地跳動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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