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短工时与加薪:不是生产率问题,而是结构权力问题
人类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体系,会因为“良心”而主动减少自己吸血的效率。
“缩短工时加薪”之所以始终被包装成“还不够富”“生产率太低”“要先发展经济”,不是因为蛋糕不够大,而是因为它瞄准了中国政治经济的核心痛点:
它要求权力–资本–离岸这个铁三角对自己动刀。
这不是改革,这是断奶。
一、生产率从来不是障碍:只是劳动者分不到红利
一个朴素的公式足以解释现象:
劳动者报酬占比 = 1 –(资本利润 + 政府税收 + 利润外流)占比
过去几十年——
无论是劳动生产率,还是全要素生产率(TFP),中国都远超东欧多数国家。
但劳动者分到的那块饼,却始终薄如蝉翼。
生产率涨了 → 劳动者收入没变 → 利润被铁三角吞掉。
这不是经济学问题,而是分配结构的选择。
而且差别不会大到离谱:
一个人一天能干多少,是有生理极限的。
真正被无限压榨的,是工时,而非生产率。
二、铁三角为什么要竭力阻止“断奶”?
权力、资本、离岸资产之间的共生结构,本质是一台高度优化的抽取机器。
(1)国内低成本循环:利润的制造端
权力 提供廉价土地、压低劳权、弱环保、就业与政绩数据。
资本 提供增长、税收、脱敏的利益输送管道。
劳动者 提供「超长工时 + 低工资」维持竞争力。
这就是“世界工厂奇迹”的真实底层代码。
(2)全球资本循环:财富的隐匿与安全端
境内创造的超额利润,通过:
转移定价
虚假知识产权费
艺术品熨平
离岸债务
第三国贸易
持续外流为离岸资本的终极安全港蓄水。
这两条链互相咬合——
只要劳动者保持低成本,整个系统就稳定丰盈。
因此:
工时缩短 = 利润被迫下降
加薪 = 红利规模减少 → 离岸输血变弱
这对系统来说,比“经济转型”还恐怖,因为它动摇的是结构逻辑本身。
三、结构性伪善:系统一边说工人没议价权,一边把能议价的机构全锁死
中国劳动者不是没有议价权,是议价渠道全部被系统性拆解或阉割。
1. 工会是“管理部门”,不是工人组织
名义上代表工人,实际由企业与上级部门控制。
罢工、集体谈判、本地章程全部被收编。
2. 合作社法缺位
在欧洲,一个行业合作社/职工合作社可以自己设价格、设分红、设规则。
在中国,这类组织几乎无法合法存在。
系统当然说你没议价权——
因为它确保你永远都组织不起来。
3. 独立组织与公民权的结构性禁止
工人不能自由成立协会,不能有独立工会,不能有政治表达渠道。
所有“权利”都必须通过官方渠道转义为“诉求”,
只要不符合治理逻辑,就自动失效。
4. 下位法架空上位法
宪法写着结社权、言论权、监督权,
但具体执行层面通过:
地方规章
行政解释
非形式化约束
长期性“宣传与纪律”
把上位法掏空为象征权利。
5. 定义权与解释权高度垄断,受益阶层与解释阶层一致
“什么是非法集体行动”“什么是扰乱治安”“什么是组织者”——
全部由同一阶层、同一利益结构进行裁定。
解释权越收紧,权利就越虚化。
四、因此,缩短工时加薪是系统自我革命,不是技术改革
它要求这个共生体:
权力 → 放弃对劳动者组织权的严控
资本 → 放弃低成本竞争,承担创新风险
离岸结构 → 放弃稳定的利润外流渠道
地方政府 → 放弃用工人过劳堆出来的 GDP 和财政依赖
这不是“利益调整”,而是结构性换血。
铁三角不会主动断奶。
它只会在危机、组织化压力、或国际竞争威胁下,被迫改写生存逻辑。
附录:共产主义者真正的三原则
一、争取无产阶级的现实权益
共产主义不是乌托邦文学,它的根从来扎在现实劳动者的处境中。
争取工时、人权、工资、保障,是其永恒的第一性任务。
二、争取自由与解放(消极自由 + 积极自由)
(1)消极自由:不被任意干涉的权利
包括:
不被任意逮捕
不被禁止结社
不被剥夺表达
不被驱散集体行动
(2)积极自由:组织、结社、行动的自由
争取工会、合作社、政治结社、公共参与的能力。
两者互为根基:
没有消极自由,就无法发展积极自由;没有积极自由,就无法维护消极自由。
三、支持一切进步运动
包括工人运动、合作社运动、反垄断、环境保护、女权、反威权化与反剥削力量。
凡能扩张人类自由与平等的,都属于共产主义的统一战线。
附录二:共产党曾深受“消极自由缺失”的迫害
这是整个问题中最深的历史反讽。
民国时代:共产党不是在自由竞争中失败,而是在“自由缺失”中被压制
1920–40年代:
工人罢工被镇压
左翼刊物被查禁
工会与学生组织被解散
土地议题被禁止讨论
党员随时可能失踪、被捕
集会权与出版权形同虚设
共产党不是在宽松公共空间里成长的,
而是在缺乏最基本的消极自由的逼迫下走向地下化与武装化。
换句话说:
如果当年有真正的结社自由与言论自由,共产党本可以通过合法组织化壮大,而不必走向暴力革命。
今日的讽刺
一个曾因“自由缺失”几乎被扼杀的力量,
后来却构建了一个“不允许自由再出现”的体系:
当年受禁书迫害 → 今日继续禁书
当年被禁组织 → 今日禁组织
当年被逼地下化 → 今日不允许任何地下组织
当年因上位法失效受害 → 今日允许下位法架空宪法
当年以工人先锋自居 → 今日工会行政化、工人无法自主结社
这不是理念背叛,而是结构逻辑的吞噬:
掌权者倾向把自由视为风险,而不是资源。
因此,争取消极自由,不是西化议题,
而是中国革命自身的历史经验与结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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