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第三日｜霓虹下的孤影

雨停了，街道依旧湿漉漉的。水洼里还残留着昨夜的霓虹，像被揉皱的旧照片，颜色失真，却依稀能辨出轮廓。风吹过来，水面颤动，影子跟着碎裂，像一段段断掉的记忆。我站在街口，看见自己的倒影被拉长，孤单到像另一个人。

白天的人潮退去得很快，夜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身影。一个女孩从便利店走出来，怀里抱着一瓶牛奶，手上还提着一把湿伞。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伞尖滴下来的水溅到我鞋上。她没发现，只是低着头往前走，步子很急，像是要去追赶什么。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忽然有点酸。原来，孤独不是没人陪，而是在人群里，看见所有人都有去处，只有自己站在原地。

红灯亮着，街口的车辆停成一排。出租车的雨刮器来回摆动，司机侧着头打盹，车里收音机小声放着老歌，歌词模糊，只剩旋律。绿灯亮的时候，车一辆接一辆驶过，带起一阵风。那风像极了地铁站台的风，只是更冷，带着昨夜的雨气。我的外套被吹得鼓起来，像有人从背后抱了一下，可很快风就散了。

我往前走，经过一条小巷子。墙上贴着褪色的广告纸，已经被雨水泡得模糊不清。巷口的灯泡忽明忽暗，我走进去的时候，听见自己脚步声在墙壁间回荡。那声音被无限拉长，像另一个人跟在我身后。我停下脚步，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影子被巷口的灯拉得很长，长到看起来不像自己。

我想起昨天你打来的电话。你说“那就好”的时候，语气很轻，像不在意，又像在掩饰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句话是不是你最后的安慰。也许你在另一头，也一个人站在雨里，听着霓虹下的噪音。只是我们谁都没有说出口。暧昧就是这样吧，不是无法说清，而是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不想说清。

我走到街口的一家旧酒吧门口。玻璃门上贴着“Happy Hour”的字样，但里面几乎没人，只有吧台的灯亮着，昏黄得像旧电影里的画面。我推门进去，点了一杯威士忌，冰块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刺耳。我喝得很慢，酒精像火一样从喉咙滑下去，心却还是冷的。我抬头，看见天花板上的风扇慢慢转动，影子在墙上来回摇晃，像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

酒吧的角落里，有个男人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他说：“我在外面，不回去了。”顿了一下，又说：“我一个人。”那一刻，我有点恍惚，好像那句话是我自己说的。我们都在这个城市里，说着同样的话，演着不同的孤独。

走出酒吧的时候，风小了，霓虹仍在闪。街道空旷，只有我的影子在水洼里浮动，孤零零的。我盯着它看了很久，忽然觉得它像你，又觉得它只是我自己。霓虹下的孤影，没有人能替代。

夜越深，灯光越暗。城市像一卷旧胶片，影像断断续续，声音忽远忽近。我走在其中，像一场没有终点的放映，唯一的观众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