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昔東瀛遊歷》 (二十)：「意志」與「表象」之間的「雞腿の啟示」(上)！

在歷史、文學及文化研究之中，或許不少人讀過像南博《日本的自我》；又或者是露絲。潘乃德《菊花與劍：日本的民族文化模式》等著作。「三觀」中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也可以達到像王家衛《一代宗師》習武者的三境界「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的境界，認識自我、理解他人、體悟萬物一體，獲得豁達、平和的人生觀與處世心態。 

這又令我想起了王國維《人間詞話》的治學三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立志）；「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堅持）；「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頓悟）。

奇怪而又巧合的是三境界之說法，西方也有「精神三變」（drei Verwandlungen），來自是德國哲學家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駱駝、獅子、嬰兒來譬喻人類精神的變化。精神會由駱駝變成獅子，再由獅子變成嬰兒。駱駝代表的是背負傳統道德的束縛，獅子則是象徵勇於破壞傳統規範的精神，最後的嬰兒則是代表破壞後創造新價值的力量。 

無論如何，研究一個民族及其歷史、文化和文學，也是有以上三境觀的融合的，於是，我在日本唸書及浪遊的日子總愛寫日記，把每天的所見所感所聞以筆記錄下來，「遊歷」就是走萬里路後讀萬卷書，兩者並行不悖且互相闡發！

我不想像羅蘭巴特的《符號禪意東洋風》，隨便比較東西文化：把東方人如日本、中國等，進食時多會用筷子；跟西方人多用刀叉有所不同，且來了一種偏見式的傲慢主觀比較，他是這樣說的：

「筷子（夾取）食物，這裏面有著一種母性的氣質，這種準確、細緻、十分小心的動作正是用來抱孩子的那種細心勁兒……由於使用筷子，食物不再成為人們暴力下的獵物……」

他可能沒有看過市川崑監督的日本劇集《木枯し紋次郎》（註：香港譯作《小旋風紋次郎》？劇集中的紋次郎就是用比筷子還柔弱的蒲草之類作為殺人武器，雖然科學上可能是說不通的；但是北野武在其自編自導自演的得獎電影《花火》中，卻有一場用筷子殺人不眨眼的血腥場面。由此可見，在日本人眼中的筷子，未必如羅蘭巴特所說的「母性」，反而可以是暴力及血腥的。

事實上，羅蘭巴特既不懂日語，也對日本文化不大認識；卻嘗試運用語言學(符號學)來凌駕禪意東洋風，單從書名《符號禪意東洋風》，也就可見其野心。

我認為日本的表象世界，總讓人感到美觀、潔淨；對「初心者」來說，日本人也總給人好客、熱情的印象。然而，俗云：「一樣米養百樣人」；日本也有：「十人十色」的俗諺，足證每個民族也有各式各樣的分子。我們也不應該以偏蓋全、斷章取義地盡往好的及壞的方向去思考及感受，始終多樣化的例子令我們不易全面掌握、斷然歸納一個民族的特質。

所以，我向來對於那些民族文化研究，尤其是日本人吃飯會怎樣、中國人喝酒會怎樣的類似報告，我多採取僅作參考、敬而遠之的心態。就像不少文化書籍給我的普遍印象是日本的事物多是美觀、潔淨、精緻及華美，尤其是食用商品，在日本人的精心包裝之下，格外顯得美輪美奐。於是在香港，我們引入了不少日資百貨超市，給人的也是如上所說的觀感。相對而言，如果跟中資百貨超市，一種傳統、保守的印象禁不住會在腦海中浮現起來，儘管不是絕對，卻也是相對比較的兩極印象。

事實上，我在日本居住的時候，深切地體會到意志和表象世界的矛盾。因為有一次也是第一次，我到東京美術館「參觀」去卻是……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下文再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