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寢忘食、柏林Berghain實錄、此生被我砸雞蛋的女人

2023.6.9

最近發現這個年代要找到讓自己廢寢忘食的文字怎麼那麼難？記得以前隨便瀏覽看看，都可以看到很喜歡的文章跟文字，著迷式的翻開每一篇文章，從一個人的現在看到過去，但現在的臉書滿滿的推薦文章，看了一篇意氣闌珊，沒有有趣的文字，沒有有趣的靈魂，只剩一堆業配還有看不下去的東西，思考了一下，這個世界選擇很多，就因為選擇太多才變這樣嗎？還是我自己變了，我變了不有趣了，然而以前喜歡的文字好像有些也乏味了，還是這個時代的人生活方式變了，以前的人說故事有一種真心真意，但現在似乎大多是為了錢而寫為了鋪陳而鋪陳，我默默地希望未來的日子裡，我可以遇到那種讓我廢寢忘食的字。

手術後，常常覺得好累，記得當天在手術台上，我心裡一直感謝自己的子宮頸，很遺憾的是我只有在最後要切割的時候才急急忙忙帶著恐懼感謝它，看到弟弟的臉書說著自己開始每天感謝自己的身體，我心想你感謝身體怎麼不好好感謝身邊的我們，心裡就有一種憤怒，我常在想越親近的人不宜書寫也是這種道理吧，就像弟弟跟我的相處之間根本看不見另一面的他，又或者我時常覺得噁心，看著親近的人他們的內在想法，又或者是他們想要給大眾的書寫，再看看他們實際上的作為，我有時候都覺得很噁心，可能他們看我的字也是一樣道理吧，也會覺得我噁心。

梳理自己內在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不像過去，整理整理就把自己爆破的情緒炸彈，我以前很容易如此，整理結束結果我宛如炸藥一樣，但現在似乎濃度變很淡，想了想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並非完全無進步，而是很多層面在現實看不見，那些憤怒就看不見，我也時常在想為什麼家族那些人活得爽快，我一個人整理得要死要活，還把自己變成炸藥，想一想心裏會有一種不平衡，但最近我一直在思考，阿嬤的不幸在於過度反芻，而我也有一樣的反芻問題，但我最後找到的方式是回到當下，反芻太累了，同樣的回憶痛苦一百次一萬次都好浪費時間，而且有完沒完，現在的我會趕緊叫自己跳出來，回到現在。

觀察姑姑的反應，我總覺得從以前到現在，姑姑總會要我回家，要我多關心爸爸，我時常覺得很煩很憤怒，因為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想回家越不想關心，我時常在想為什麼他們總用一樣的方式去逼迫我們應該怎麼做？不想回家不想關心必然有原因，但常常這樣讓我非常反感，有時候我都在想他們難道從來沒想過為什麼？很多事都有原因，孩子不想回家也有原因，如果是充滿愛讓人安心放心快樂的場域，誰會不回家？我時常覺得爸爸好奇怪，以前他跟阿嬤也沒有話聊，從來沒有跟我們聊天關心的習慣，然而他老了，有一天卻希望我們都可以關心他，關愛他，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好不合理，而且關係從來沒有經營過，一天到晚跟旁人抱怨自己的孩子不關心，但怎麼不檢討自己從何時有真正的關心孩子跟小孩建立關係，想一想就覺得這就是因果吧，從小沒有耐心陪伴孩子，孩子長大後根本跟父母無話可說，多說一句都覺得有壓力。我記得我很明確的跟姑姑說：「我跟他就沒話聊，各自安好，顧好自己就可以了。」

2023.2.19

廁所裡穿著串珠內衣露奶頭的少女小到不行只有不到十公分的黑色裙子，直接奶頭貼著黑色膠帶的男男女女，女孩黑色比基尼露著屁股，裡面瘋狂的肉體，這一次多了好多亞洲面孔，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好少亞洲人，看見三個瘋狂尖叫的日本女子，突然覺得自己以前一直尖叫一定也很吵，我就趕快轉移陣地，跑到最前面。

前面兩個矮小的女孩享受著搖擺，他們就突然說起話就舌吻起來，其中一個的男友還在旁邊，總之這一次沒有看見任何瘋狂的3p現場，或是抓鳥部隊，我最喜歡那些友好的人隨便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可以敞開心房的抱在一起跳在一起，那種感覺讓我覺得人們應該是這樣的，沒有任何距離只有滿滿的愛，那種感覺讓我感到好快樂。

遇到一個看起來沒有表情的男人，他看起來很冷酷戴著一串珠珠項鍊，看著他點煙，跟著他一起往前搖擺，我問他可以給我一支煙嗎？他馬上掏煙給我，我問他哪裡人，結果他講的話我都聽不懂，但他人好好，一直拿酒給我喝，之後他跟先生聊起來，也拿酒給他喝，去了廁所，一個短髮女子直接問我有k他命嗎？每間廁所都塞了好幾個人，有的時候一間廁所會出來一串人，小小一間塞滿了七八個人都有可能，穿著紅色緞帶性感內衣的女子上去敲門，敲了一下，有一間廁所的人都跑出來。

回去跳舞的時候看見一個可愛的義大利男孩，戴著珍珠耳環黑色貝蕾帽，非常可愛，我們一起跳舞，喜歡他可愛熱情的眼神，來自柏林的艾雅一臉嬉皮，熱情的跟我熱舞，我在她耳邊說：「真的好喜歡跟你一起跳舞。」旁邊側邊長髮上空的亞洲男，跟他聊天才知道是泰國人，世界各地的人都跑來柏林狂歡了，有的時候看起來害羞拘謹的人，只要對他們笑一笑，他們都會開始熱情的一起跳舞，就像電流，當你展現愛，大部分的人也會回過頭來愛你，那種感覺太美好了，裡面的氛圍是一種解放，那種解放是一種心靈上的自由，年老的同志老阿公穿著鏤空的網衣從遠方跟你一起搖擺，遠遠的電流兩個人笑的跟傻瓜一樣，就是我很愛跳舞的原因，很原始的熱情，慶祝本來就不需要任何原因，那讓我體會到人生就應該愉快的慶祝每一種時刻的到來。

主舞台放著很硬的電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台上搖擺，暗黑的視線閃著藍光，另一個舞台放著比較輕鬆的音樂，比較明亮可以輕鬆的看見身旁陌生的面孔，廁所旁煙霧繚繞的紅色房間，坐著休息一下，跟著旁邊嬌小的男人聊起來，我跟他說這一次來柏林好好的狂歡之後就要備孕了，他笑了笑，跟他敞開心胸的聊天，說著有點擔心自己不會是好的父母，他驚訝的抱著我跟我說：「才不會，你不要擔心，只要有愛就會是很好的父母。」兩個人在夜店聊的跟真情指數一樣，看著先生從廁所走出來，我說這是我老公，他給我們大大的擁抱，祝我們有美好的一天。

我覺得berghain 最大的魅力就是裡面的人都太善良友好了，就算你不小心撞到誰，他們臉上都是笑笑的說著沒關係，充滿愛的眼神，裡面的人都會包容所有的異徒，看起來穿著多怪異多裸露多墮落的人，在裡面都會變成很可愛的人，這個場域就是有一種氛圍，讓人不自覺的變成過分可愛。酒一瓶一瓶的喝，從12點多跳到禮拜日的11點，瘋狂的跳，就像沒有下次一樣盡情的跳。

看起來很冷靜的先生聽到一首歌開始瘋狂叫好，他說著那首歌是二十幾年前的歌，旋律讓他開心忘懷大笑，他笑的跟孩子一樣，我終於放心了，最後一次的狂歡，真的很爽，去了廁所跟兩個男人聊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他們兩個還叫我說要不要一起上，總之裡面的一切都很妙，到了最後，我開始噁心，狂吐，先生把我帶到男人的一整排鐵色小便鬥，我就狂嘔，先生跟旁人說著對不起，我感到抱歉，旁邊一排男人跟我說：「你才不需要感到抱歉。」這個地方就是超級有愛，儘管我吐到一個不行，離開的時候我終於看見那傳奇滿臉刺青的守門人了。

最後回到飯店，先生告訴我那首歌的名字叫U.S.U.R.A-open your mind.我想這就是老天給我的答案，打開心，對一切事物打開心房，對那些苦難哀愁憤怒的人打開心房，對那些令你煩惱憂鬱的現階段打開心房，這幾個月我深深的領悟到，任何時候只要我願意，我永遠可以選擇喜悅，我永遠可以選擇慶祝，儘管發生了狗屁倒灶的鳥事，我仍然可以有選擇，可以選擇用新的心態去面對，不管是排了三個小時的寒冷夜晚，還是航班延誤好幾個小時的機場，或者是看似糟糕的結果，只要我願意，我永遠可以用更舒服的方式去面對，感謝柏林，感謝berghain 的天使，感謝一切的一切，也許生命的一切發生只是需要讓我們長大，長大到可以真正愛這個世界，不管好的壞的都可以愛，那種遠大的愛吧。

我相信所有的徵兆，我相信sign，我相信生命要帶給我的訊息，我要打開自己的心，好好的愛這個世界的所有發生，只有愛是世界上最美的答案。

結果我最愛的耳環又被我甩不見了，只能買更愛的耳環了。

辣照必須有，以後給小孩看媽媽以前在柏林辣翻天，回飯店屁股痛得要死指甲也痛，一次跳十幾個小時真是爽。

2015.6.14

我真的很喜歡那種很深入的對談，我很喜歡兩個人都好坦誠毫不保留的把自己掏出來的那種聊天，我覺得這種時光會讓我很快樂，那種快樂就是會覺得身為人很美好。

我跟老段的聊天就屬於這一種晶瑩剔透沒有雜質的聊天，我們可以聊很多事，可以討論很多事，可以說出自己任何想法。老段說她記得高中的時候她得知我媽媽去世的時候非常訝異，我也記得那一幕，坐在公車後座，她嚇到的表情覺得有點抱歉的表情，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一幕很強烈裝在我的記憶裡直到現在。

她就是我在高中砸雞蛋的人，哈哈哈哈，好好笑我竟然真的砸人雞蛋。在高中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開始跟她熟了，玩在一起，兩個很瘋狂的人在一起就出現很多很可怕的事情。老段今天才告訴我是在哪個時刻跟我變熟，我甚至都忘記了，原來高中的我在她眼裡就很做自己。

「你那時候就是很做自己，但又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老段在高中的時候就是一種很酷的存在，那時候一開始我總覺得這個人有點難親近，後來發現我們內心有很多想法都很像，她才告訴我自己當時聽到我對於朋友的反應跟疏離讓她理解到這個世界上有人跟她一樣。

我們都很討厭黏膩的人，討厭那種很喜歡我們靠很近不放手的那種人，那時候的我不成熟不理解那些不舒服是什麼，但我告訴老段我討厭那些黏膩會想逃走，老段立刻懂我。

後來的我們長大了經歷好多事，各自生病，我們分享了憂鬱症躁鬱症的事情，我們後來也好好的，我們很誠實的說著當時的心情，思考為什麼會如此，我們想著自己為什麼會那樣的內耗。

好多事情似乎是一點一點開始堆疊的，背後成因是原生家庭，再來就是父母帶給我們的，後來是自己內在逼死自己的完美主義，那些都讓所有的不對勁聚集成身體上心靈上的病。

老段說當時知道我生孩子了很感動，很替我開心，還在爬山的她馬上約著來我家看我跟寶寶，那時候的我疲憊不堪，但真正的朋友不會在意那些，就是從台中來看我陪伴我。我今天問老段一個問題。

「你覺得現在有幾個人會讓你願意搭高鐵從遙遠的地方就為了見一面？現在的我名單上只剩下很少人，但那幾個人，我會真的願意搭車搭很久就為了跟他們聊天。」

因為跟他們聊天很快樂，彼此都覺得很放鬆很滋養，是一種這場對話兩個人都是受益的關係，所以我會願意把時間留給這樣的關係，我看著老段疲憊的眼神，想著那麼忙碌的人真的留下時間從台中來找我吃飯聊天，就是讓我很感動的事情。

我跟她說很多時候我在意的只是心意，我在意的點很小很小，我討厭那些客套沒心的人，那些說要再約卻是敷衍的人都會被我默默扣分。我們聊著其實朋友不見得真的會真心祝福你，我們聊著那些見不得人好的人，還有哪些隱晦友情，那些變質的部分。

我問她那你父母在你身上留下最美好的特質是什麼？她說爸爸給她的是自律，而媽媽給她的是一種女人無論如何都要有自己事業的觀念。我說爸爸給我最美好的特質是自由，老段就說是啊，你高中的時候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你活得很自由。

老段說很訝異我在家裡的狀態還有最後我們終於抓到核心的原因，結論就是客家庄的可怕，那些客家人的尖酸刻薄，說話模式，帶刺的回覆，讓人倒盡胃口的回答，都是讓我們反感的原因。

老段說想起那時候我剛認識先生跟她說的時候，又想到婚禮的時候看到先生的樣子，她覺得我跟先生很像。兩個人都很做自己但卻不會讓人不舒服的樣子。沒想到我跟先生就這樣在一起那麼久最後還有了寶寶。

最後我們聊了高中認識的那些人，每一個細細的解說，結果最後得到一個結論，高中怎麼那麼多奇人異事？兩個人笑到一個不行，長大後來看真的覺得好多人都好怪。

從11點聊到六點多，真的嘴巴都講到很乾，旁邊還不時有一個哭鬧嚎哭的嬰兒，最後終於到了要說再見的時候。

「你們都要平安快樂喔。」

「你也是，我們都要平安健康，我們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