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中国大学生的控诉:高校是国家体制的训练营,青年被驯化得温顺又沉默
在异国他乡一片冰冷的柏林广场上,一群中国青年举起全白的空白海报,横幅上写着“A4革命 自由中国”。远离故土的他们面容平静,却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渴望:即便只有空白的白纸,也能透露出沉默的呐喊。这一幕宛如镜像,照见了我们大学校园里不声不响的抵抗——即便只有一张白纸,也能戳破早已厚重的秩序。我们明白,这份呐喊不是无端的愤怒,而是被压抑的觉醒,是对一切荒谬规训的回应。
高校规训
走进中国的高校,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极权社会的缩影:学业之余,总有层层的思想政治教育、严格的宿舍检查、甚至每日例行的“升国旗、听校训”仪式。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仿佛被装上了监控摄像头,而青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组织和辅导员的审视。对学生政治活动的限制在很多国家也曾如此严格:韩国人权委员会早在2007年就指出,当时全国69所大学的校规禁止学生参与任何政治活动,必须先获得学校许可,否则严重者甚至被开除 。这些规定以“保持高校中立”之名,把学生关进了沉默的牢笼。相比之下,台湾教育部长郑英耀公开声明,虽然学校要保持行政中立、禁止政党活动,但学生的言论自由与公民参与应当受到尊重,这是台湾高教的宝贵民主资产 。这样的表态让人感到对比之强烈:在民主校园里,批判与参与被视为成长;而在中国的校园里,质疑与抗议往往换来纪律处分。
现实案例证明,我们的“言论底线”很低。一位西安翻译学院的学生曾在食堂发表反封控演讲,高呼“抵制学校管理”,结果被校方以“煽动大量聚集、破坏正常秩序”而处分 。同在西安,一名财经大学学生李某某因在网络直播中侮辱女生而被警告,后来又在微博上发布“不当言论”最终被退学 。任何偏离“规定剧本”的言行,都可能招致严厉惩罚。这种管控也体现在看似日常的校园生活里:根据教育部规定,大学生通常应在录取学校完成学业,除非因疾病或特殊困难确实无法继续,才可申请转学 。而所谓“特殊困难”必须经过原校和拟入校双重审批,并且不能在首学期或毕业前一年提出;高考分数不得低于拟入校同专业往年录取线,且不能跨层次提升等多项苛刻条件 。这些条条框框让跨校转学几乎变成奢望:某研究院院长熊丙奇指出,由于条件限制众多,真正愿意转学的学生并不多,这也反映了当下学生的“学历情结” 。一个被录取的校园里,你不得不按照分配的轨迹生活,很少有机会重新选择。这些现实告诉我们:大学的规训,不仅塑造着我们的生活习惯,更在潜移默化地向我们传递一种信息——你的位置已定,不要轻易挑战。
就业困境
走出校园,等待我们的是另一场内卷。曾经人人羡慕的“大学生”标签如今成了就业市场上的沉重负担。数据昭示了令人震惊的现实:2024年全国高校毕业生达到1179万人,同期参加高考的人数更是破纪录地增至1342万 。劳动力供给骤增,岗位却并未同步扩容。联合招聘发布的报告显示,当年高校毕业生就业率仅为55.5% ,也就是说近半数的新毕业生找不到稳定工作,只能“在家蹲平”数月。与此同时,就业质量也令人堪忧——即便是清华、北大的毕业生,2023届的平均月薪仅为13221元和13002元,几乎只有四年前的一半 。当顶尖高校的学长学姐都感叹“工资掉了一半”,我们还能指望什么更好的前景?
许多青年甘愿“躺平”也是无奈之举。一方面,高学历带来的经济回报下降,另一方面,社会对毕业生的要求却在水涨船高:简历要上百次投递,面试要经历多轮筛选,即便是身经百战也得挤破头。没有人能保证拿着学位证就能稳稳实现自我价值。更多年轻人转向灵活就业和“自谋职业”——做外卖骑手、直播带货、做自媒体,只因现实已无路可退。即使如此,官方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底,全国2亿多灵活就业人口中,16–24岁的青年占比持续上升 。 当我们看着消费降级、二手交易盛行,才明白现实的无奈:想买部新手机,还不如多存一个月;想实习出名,还不如先打零工赚钱。与父辈相比,我们举步维艰;与世界先进看齐,我们自惭形秽。这或许正是社会喜欢给我们的标签——未来的“失败者”或者“韭菜”。但事实是,无奈生气的我们,只是被困在了比同行更陡峭的山路上。
自我审查
在种种压力下,我们更学会了自我阉割。很多话题,只能小范围轻声说,大声就得保持沉默。我们习惯在社交媒体里删掉敏感评论,避免与少数网友对喷,默默祈祷没被谁截图举报。甚至在留学的教室里,这种恐惧感还在延续:美国一些高校也听闻此事,在有关中国政治的课程中,教授竟然允许中国学生“用代号和匿名讨论” ,防止他们发言暴露身份。有报道指出,今年秋季在普林斯顿大学选修中国政治的中国学生,直接用化名上课;另一位美国教授考虑让学生通过匿名在线聊天发表观点,以此保护他们不受连累 。这一切看似别出心裁,却暴露了一个无奈的现实:身处海外,我们也不得不谨言慎行,只为了不给远方的家人和自己惹麻烦。国内的我们更甚,从未许过话的“成人礼”——如独立承担贷款、或是批判性地参与社会讨论——都被剥夺。眼前的网络空间充斥着各种审查:关键词默默被过滤,热门帖子的评论会被后台清洗,哪怕一条普通的吐槽都可能莫名“被和谐”。日益健全的社交信用体系和繁琐的身份绑定,让我们几乎忘记了个人观点能承担多少分量。久而久之,我们学会了将怒火埋进心底,撇去不合时宜的话题,仅在私人朋友间低声抱怨。就像习惯在被窝里抱怨高考题目的学生,我们都学会了对官方语言“奉陪到底,对另类声音一笑而过”的自我保护策略。我们被教导着:国家需要平静、班级需要稳定、社会需要和谐,自己却被剥夺了“选择自己立场”的权利。
网络互害
网上世界,原本应是我们释放不满的渠道,如今却成了互相伤害的角斗场。我们被喂养着诸多信息,人际评价随时可能急转直下。各种网络暴力令人触目惊心:一项调查显示,超过半数的未成年人表示身边经常出现网络暴力 ,近三成未成年人在遭遇网暴后感到情绪低落或抑郁。而全社会更是不忍卒睹:澎湃新闻报道,近六成受访者表示自己曾经经历过网络暴力 ,77%的人认为这是当前的紧急问题 。在这些数据背后,是一幕幕撕心裂肺的故事:几乎70%的网友认为网络暴力会给受害者造成“心灵伤害” 。有9.8%的人直言,网暴可能导致受害者严重抑郁甚至走向自杀 。并非危言耸听:就有一位24岁的杭州女孩,因为“粉色头发”而遭到大规模网络攻击,恶毒谩骂铺天盖地,最终被逼到了绝路 。她并非孤例:警方通报过,以色列某地的驾驶员被“黑粉”网络暴力半年后自杀,一名15岁男孩也曾因收到数千条网络辱骂而痛苦离世 。这些惨痛案例告诉我们,互联网上的轻蔑一词、人身攻击、恶意剪辑并不只是情绪发泄;它们直击人的尊严,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更糟糕的是,这场冷漠地蔓延:一旦我们在网上公开观点,就可能被键盘侠群起而攻之,残忍的“人肉搜索”和网络举报让错误信息像病毒一样传播。为了不受牵连,我们也开始像正规军一样自我防守:设置隐私、换IP、以小号行动,生怕一个键盘敲错,未来就彻底终结。
青年无权长大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墙上,一张海报引人注目:鲜红底色的白字写着“习近平到站下车”。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讽刺意味却如针尖扎心。这种不满足于“孩子气”的表达,恰恰揭示了我们被困的现实:我们好像搭上了一辆脱轨的列车,前方没有我们想去的目的站台,却不被允许提前下车。校园里我们习惯了服从指令,毕业后我们习惯了低头签约,就连表达意见也要“打码”后才能显示;而真正的成长应当是自主的,是让我们有机会跌倒后自己爬起,却常常被告知要“听话”而不是去证明自己。
我们并非天生愤青。我们曾经对未来怀着热情和幻想,只是不断被告知要守规矩、要低调,久而久之累积的只有失落和讥讽。当“中年失业率”、“社畜文化”挂在嘴边,我们分明已过了年少气盛之年,仍然被当成尚且稚嫩的“未成年人”对待。我们看得见满屏的理想,也摸得着现实的冷冰,我们本该在事业上试错、在舆论场上磨练,却被无声地限制在儿童区,享受不到成年人该有的权利和尊严。或许这就是所谓“青年无权长大”的真意:并非我们天生怨气,而是被动地被剥夺了成长为独立个体的可能。
在这个时代,如果不能拥有发出自己声音的勇气和权利,我们也学会了在沉默中坚定。我们不是不懂得欣赏自己的社会,也不是不愿意肩负责任,只是渴望一个正常而公平的机会——像成年人那样自由思考,自由表达,自由追梦。写这篇文字,不为煽动,只是想让更多人明白:不要以为我们是“无理取闹”的愤怒青年,我们只是想要被认真对待的成年人。未来的车票,我们终将在某个站台收回,那时,不管车厢里仍旧是谁的声音,我们都将站稳脚跟,踏上属于自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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