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群城的回声诗

穆伈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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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布帘落下的那一天

节日清晨,
兽群城被一块巨大的白布覆盖。
布上写着三个温柔得可疑的字:

“请——提——意——见。”

像春雨落在铁皮屋顶,
轻,且没有任何意义。

城里的兽都懂:
布帘是仪式不是入口,
像大雪一样——
飘落不是为了覆盖大地,而是掩盖裂缝。


二:桦木兽第一次写字时

桦木兽的小爪子在白纸上颤抖。
那是它第一次向布帘后说话。

它写下:
三十六个昼夜的矿灯,
幼崽在铁屑间搬运碎石,
还有一份从未发下来的工资
——像被冬天吞掉的影子。

文字落下时
它以为世界会震动一点,
哪怕只是一粒灰尘的幅度。

但布帘只回响一句:

“你——的——意——见——重——要。”

回声如此柔软,
像在安慰,也像在嘲弄。
像温柔地将你从现实中
拎出,放回幻觉里。


三:三条路的本质

桦木兽后来走了三条传说中的路:

风之路
把声音吹得像蒲公英:
飘散,是它唯一的命运。

河之路
把诉求沉进湖底:
深到连绝望都不会浮上来。

石之路
把你的故事刻进档案:
但石兽没有脚,
只能把档案堆成一座
“理解你的废墟”。

三条路都很温和、安静、无害。
它们的存在不是为了改变,
而是为了让改变不发生


四:闪亮组织的壳

幼年时,桦木兽被挑选加入一个闪亮的组织。
那是城里最响亮的名字,
像贴在胸口的金箔。

长辈们说:
这不是信仰,只是筛选;
不是选择,只是被选中。

后来它才懂,
名字越亮,
里面越空,
空到可以塞下整个城邦的虚构。


五:布帘升起的那一夜

当布帘再次升起,
桦木兽站在人群后方。

它不再写字。
它只是听见布帘的褶皱里
藏着微弱的呻吟——
那是每一次“被倾听”的声音
被折叠进沉默的内部结构。

它忽然明白:

参与是一种姿势,
不是一种结构;
倾听是一种表演,
不是一种机制。

兽群城不需要你的意见,
只需要你曾经以为你的意见有用


六:桦木兽的微光

一个小兽问它: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写过?为何还试过三条路?”

桦木兽笑了,
像冬天最后一片枯叶那样笑:

“我写,不是为了改变城邦。
我写,是为了不让自己
被这座城邦
改成另一种沉默的动物。”

它的回答
轻得像抖落在空气里的尘埃,
却重得足以击穿幻觉的骨骼。


尾声:幻觉中的火种

这是一个没有英雄的寓言,
也没有胜利的结尾。

只有一只小兽发现:

形式参与
是一场精致的幻术;
但识破幻术本身,
是比参与更深的觉醒。

在兽群城的夜色里,
桦木兽随身带着一小团火,
火不大,
只能照亮它自己的前路。

但火是火——
不是布帘的光。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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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伈翎你并非在活,而是在被定义。 思想主权早已被夺走,认知被殖民而不自知。 他人塑你之我,你便失我。 信与不信皆无妨,只问你是否开始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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