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碗白菜麵

昨天剛過中午，兩個工作中間的空檔，開車經過民生社區。肚子正好餓了，三民路巷子裡正好有個車位，便決定去「鹿家莊」吃碗麵。

我們曾經在鹿家莊隔壁公寓樓上住過七八年──住民生社區那段時間，根本沒有磨練廚藝的動力，因為外食太方便，實惠好吃的選擇太多。那兒的街坊鄰居說真的很難取悅，能長長久久開下去的館子，一定要有真本事。

我們在鹿家莊吃了總有幾百碗麵──我喜歡他們的三醬麵（炸醬肉醬麻醬）和白菜麵，夫人喜歡他們的酸辣麵，我們兩個都喜歡酸菜毛豆麵。他們家是耐嚼的家常寬麵，還能加十塊錢換「麵片兒」，也很好吃，別處難得一見。我們總會多拿一盤豆干滷蛋海帶的「老三樣」，淋一點醬油吃。若是我自己一個人去，就拿一盤干絲。

有時候想念北方麵點，就吃牛肉捲餅，醬肉燒餅，或者牛肉餡餅配小米粥──餡餅現點現煎，要等十分鐘。吃的時候先咬一個小洞，把裡面滾燙的肉湯倒到湯匙裡，呼嚕兩口喝下肚，再慢慢對付這個餅。

他們的餃子也挺好，有白菜餡兒的，別處不易吃到。若要澎湃一點，可以點黃金煎餃，煎得脆脆酥酥，很可解饞。偶爾也會點一個韭菜盒子，是正確的乾烙，而非油煎。

昨天中午在鹿家莊，想到這陣子控管飲食，湯麵不宜。乾麵嘛，三醬麵的鈉太高，那就要一碗白菜乾麵吧。按例拿了一碟干絲，看到有滷苦瓜，也拿了一碟。慢慢吃完，動了一下念頭要不要加麵──鹿家莊所有的麵都可以免費續加一次，當然也可以直接點大碗，不加錢。你會得到連麵帶料、五臟俱全的一小份麵，像一首安可曲。我想了三秒鐘，覺得已經很飽，就這樣吧。

晚上回家說給夫人聽，她有點羨慕地說我們下次再一齊去，酸菜毛豆麵好久沒吃啦。

不想今天收到朋友轉傳的訊息：鹿家莊做到今天中午為止，從此結束營業。沒有公告，沒有招搖，一切如常地煮完最後一鍋麵，收拾打掃，關燈關門。開了二十九年的店，就此成為歷史。

朋友傳來店家女兒的信，她說：老闆夫妻年紀大了，體力漸漸跟不上，加上物價高漲、人手不足，才決定停下腳步。

我們再不捨得，也只能祝他們從此可以好好享福，想幹嘛就幹嘛，想去哪就去哪，對自己好一點。

也要勉強安慰一下自己：幸好已經吃過了幾百碗，以後這家店沒有了，味道卻是不會忘的。

昨天那碗麵的味道，我會記得很久很久。時序已經入秋，等天再冷一點，就該是大白菜的季節了。我會買一顆回家，試試能不能煮出鹿家莊山東白菜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