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牆（三）

準備過關口，Elena剛好把所有的事情忙完，給我發消息說她準備讀博了的好消息。 去香港的第一天我就能和她見面，完全意料之外！ 在老家的門口轉圈圈，回她消息，和她計劃晚上一起去我原本打算一個人去的酷兒酒吧，去香港迪士尼，可能還可以住一晚Elena租的房子，想到或許可以像兩年前在她家住那樣和她聊天聊到深夜，我翅膀的扇動頻率能快過蜜蜂。

我相信我在你那裡還是特別的，你說過，我有資格渴望特別，我無比相信這一點，這個想法支撐著我在那裡靜靜地等了幾個季節。 在大學你會給在上課時掉在你面前的每一根頭髮起名，寫在我的草稿本上，我在等你回來的期間無意翻到時又想起你，大哭。

我會頻繁地夢到你，只是記錄得很少。 一次是我們在夢裡也像往常那樣去逛超市，我和你說了所有我想和你說的話，最後分別的時候我說這是最後一次見了。 我們走出超市到路口就分開了，但是我忘了和你擁抱。 還有次是我們兩家做了鄰居，我去你家參觀，你也來我家參觀。 你媽媽讓你給我們家送了些吃的，她和我當時在你們家住時一樣熱情。 你回去的時候我說了在現實里不敢對你說的話。 我說下個禮拜能不能少見你男朋友，多和我玩一些。

你因為我特別把我找來做你的朋友，給我新的角度觀察世界，讓我觀察到不靠性或名分或任何形式，只靠「愛」來維持的關係長什麼樣，「我還是不想離開你」是什麼感覺，你也讓我孤獨地被自己吞噬。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我身邊覺得壓力很大而離開是常有的事，特別還是得了抑鬱症之後的我。 我知道你開始不知道怎麼面對我，在你迴避我之前我就察覺到了，你擔心這樣下去我們倆都得變成「崩壞的人」。

在我被你迴避，我沒有陪伴在你身邊的日子裡你在做什麼呢？ 日子一如往常，但也有些不一樣。 你照樣交到了很多朋友，還是有很多人愛你喜歡你。 你和他們一起旅遊，泡圖書館…… 這些時候你有沒有想到我呢？

有的。 你送了我我最喜歡的動畫人物的玩偶，要把我找回來。

我又做夢了，你問我你的男朋友對你說我愛你這正常嗎。 他們僅僅因為性別就能輕而易舉地成為你心中的「特別」，我討厭他們中的每一個，我想說不正常。 哭著睜開眼，僅自己還在原地，變成現代社會的廢人。

我跟著愛好加入了新的圈子，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跟她們一起討論，終於我也第一次有了你離開後陪伴我的朋友。 和她們玩太過開心，我暫時把自殺的想法放了又放，她們在我被網暴的時候陪著我，隔空給了我擁抱。

回過神來，我們的酒已經調好了，我點了杯Frist & Last，隨著時間的變化冰塊融化，喝著的感覺就更名字一樣的初見濃烈，到味道退卻卻依舊甜美得刺激味蕾，Elena點的是TAKE YOUR TIME！ IT'S WORTH IT，跟她的氣質精妙契合。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這麼久沒見，或許是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們沒說多久便停下來各自喝酒。 Elena問我現在對於我在她心裡的位置有新的認知或感到稍微安心一些了嗎，酒吧的燈光昏暗，搖滾樂從我的耳朵進入腦子盤旋，光線打在我身上，我通過她的眼睛看到不斷有泥巴從我的七竅流出，掉到吧臺上，啪嗒啪嗒。 我說：「與其因為你是我朋友而被我傷害，我希望你恨我。 我不會繼續傷害你了，可能你也不會忘記我。」「那可不一定哦。」她笑著說完，喝了一口酒。

如果Elena討厭我，她會忘記我，她是不會被過去束縛著的，她也不喜歡反覆回憶傷口的由來。 我不斷逼她做出承諾，說「沒關係」，怕她悄無聲息地轉身。

Elena沒吃晚飯，回到她的出租屋后她做了兩人份的火雞面。 Elena邀請我品嘗，我誇讚，氛圍像回到了大學。 中途Elena的電話響了，是她男朋友打來的，十分沒眼力見，像她之前的每一任男朋友，幾分鐘不讓她親口告知自己的存在就會被馬上抹消掉一樣。 她語氣輕快地說我去跟我物件打個電話，快速走進房間「咔嗒」關上門。

我在陌生的客廳，卻對這個場景感到無比熟悉。 我又是一個人。 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被鬼從後面使勁按住頭，皮膚也像鬼在我發燒時用刀劃一條又一條的刺痛，我不得不跑到廁所，剛見面就因為她男朋友不合時宜地宣告存在而哭可不好，一關上廁所門轉身坐在馬桶上彎下腰，我立馬被回憶灌滿全身，直到溢出的眼淚滴濕馬桶蓋、我的腿、拖鞋、地板，把我淹死，泡得腫脹。

出來時她也打完電話了，我沒有說話，繼續吃麵，她也很熟悉這樣的沉默。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沒有。」我不想提起讓我們都不開心的事，「那好吧，挺晚了我們準備睡覺吧。」「怎麼辦我還是會哭會發抖？」嘗試過努力平復心情，沒有用。 我說完話后空氣僵硬，我們都無法在裡面移動。

我不記得後來是怎麼互道晚安就睡覺了，我在躺上沙發後沒多久就緊急吃了兩顆止痛藥，在客廳哭會吵到她睡覺，所以又在廁所待了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