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第六日｜欲望与爱情

街灯亮着，却像是隔着一层雾，把光拉长再打散，湿漉漉的柏油路上闪着金黄和红色的反光，我走得慢，鞋底踩在水洼里，水花跳起又落下，像心跳突然漏掉一拍又补回来。夜里很静，连风吹过发梢都像是有重量的呼吸。我记得她曾经在雨里走过来，笑容浅浅，她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像藏着一整个夏天的温度。那时候我没说话，也没伸手，动作僵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空气湿润，雨水落在肩膀上，我的心却跳到她没注意的地方去。

我记得我们坐在旧咖啡馆的角落里，窗外是细密的雨丝，她的手偶尔碰到我的，我知道那是轻微的试探，我也试探着把手放近一点，几乎要碰到，却在最后一秒停住，像两条即将交汇的河流，水面微微荡漾却不融合。欲望和爱情在那一刻同样真实，又同样遥远，我想把它们抓住，可是每次都只能抓到指缝里的空气，温度留下了，形状却散掉了。

那天夜里，我们走出咖啡馆，街道空荡，只有霓虹闪烁。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手背，我记得那触感像是电流，也像是夏夜的风，轻轻带走一部分呼吸，我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却又慌乱。我们什么都没说，走在夜里，影子靠得很近，又在灯光下被拉长，我知道她感受到我的心跳，我也感受到她的不确定。爱情和欲望，就在这一条湿漉漉的街上，像灯光下的影子，靠近又拉远，不断地变化着形状。

我在梦里常常回到那一条街，雨声像是低语，霓虹像眼睛在看我，我伸出手，却总抓不到她。梦里的她走得很慢，步伐里带着轻微的摇晃，好像随时会停下，也好像随时会消失。我伸手想抓住她，手指碰到的总是空气，仿佛欲望和爱情本就不在实体里，只存在于记忆里，在触感里，在那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暧昧里。

我试着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记得那次她靠在我肩膀上的瞬间，呼吸里带着她的香水，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她的呼吸重叠，像是两个节奏突然同步。可当我回过神来，她已经退开，微笑着，像是知道我的心里住着某种渴望，但她不说，也不问，只留下我自己在黑夜里试图解读的影子。欲望和爱情在那个瞬间重叠，然后分开，像海浪冲上又退下，带走沙子，却留下盐味。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伸手更早一点，会不会就不只是触感，而是整个夜晚都被定格成一段画面，可我知道，如果真的抓住，暧昧就会消失，爱情就会被定义，欲望就会被命名。我们都怕被定义，怕一切失去模糊的温度。我一直在夜里走，踩着水洼，霓虹映在眼里，影子贴着我，触感残留在皮肤上，却没有人真正留在身边。欲望与爱情，总是在我的身边，却从未完全属于我。

午夜过后，街道更空，我看见她的影子在门口消失，风吹过发梢，带来雨水和烟草混杂的气味，我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触碰过去，又像是在触碰空气里残留的温度。想起我们曾经并排走过的每一条街，灯光闪过的每一个瞬间，我才意识到，欲望和爱情并不是同一件事，它们可以并列，也可以分开，有时候你渴望的是身体的温度，有时候渴望的是心的靠近，而最复杂的，是当你想要两者同时拥有，却只能抓到其中一个影子。影子靠得很近，又慢慢拉开，像我们的关系，像夜色里不断重叠又分开的霓虹，我走得慢，却一直追着那一瞬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