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島,我與一位13年不見的朋友

逃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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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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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有時不為了風景,而是為了那個陪你走過人生片段的人。這篇是關於我與一位13年不見的朋友,在冰島的重逢與傾聽。

結束了9年一個人的日本生活,也暫停了經營6年的感情。我辭去了一份穩定好工作,回到了台北,回到了父母家,暫時與他們同住。

情緒很多,前幾篇我寫過一點點,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回去翻翻;沒興趣也沒關係,這篇我想從另一個角度說:身為一個30歲的女生,16歲離家,被父母花盡心力栽培,但卻在東亞教育與父權文化中長大,我在歐洲接觸到截然不同的價值觀後,發現自己在原生家庭與社會中越來越難找到容身之地。

越是見過世界,越是喜歡旅行的人,越難在原來的環境裡被理解。因為東亞社會,很不歡迎「有個性」的人。

回到台北不到三個禮拜,我就飛往歐洲,踏上一段小小逃離也像朝聖的旅程。16歲在義大利當過交換學生,結交了來自不同國家的朋友。13年後,我利用這段人生給我一記耳光的時機,去看看那些當年陪著我的人。

我計畫花三週時間走一圈:冰島→德國→義大利,再回台灣。

說真的,旅行很棒,但不是每個地方都會讓你有感覺。有些地方、有些人,只是讓你感嘆世界之大,但心裡卻沒有漣漪。那也沒關係,這也是旅途的一部份——讓你更清楚知道,什麼樣的風景與什麼樣的人,才真正觸動你。

我的第一站,是冰島。

那位朋友,我叫她冰姐。她個性溫和,傻嗚嗚,有點天然,有時候也活在自己的世界。我們在義大利當交換學生時被分到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一起聽不懂課、一起尷尬地學習、一起在陌生中成為彼此的默契。

13年後的今天,她從未踏足亞洲,但見到我這個樣貌、背景、語言都與她不同的人,卻沒有一絲距離感。我是真心感受到她對我的善意與接納。

但說實話,當年她的「天然」有時候會讓人感覺不會讀空氣,身邊也會有人講她閒話。17歲的我,還是很在意他人眼光的people pleaser,有些局我甚至沒有邀她一起參加……現在想想,真的有點後悔。畢竟,13年後仍然與我保持聯繫的,竟然只有她。

她和她老公住在一個寧靜可愛的小鎮,有個溫馨的小公寓,養了一隻狗。老公與前段關係有一個女兒,冰姐從她3歲起就參與她的生活,還和孩子的親媽也相處得不錯。她是真心喜歡孩子的人。

所以我問她,妳沒有想過自己生一個嗎?

她很平靜地說,他們努力過,已經流產三次了。

我聽了很難過。她說現在正在嘗試人工受孕,醫療團隊在西班牙,卵子已經取完,等通知就會飛過去植入。這過程耗費金錢、承受賀爾蒙治療的副作用,但她還是願意承受。

我心疼,也佩服。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面對屬於自己的人生難題。

離開她家後,我心裡默默對這個世界還沒選好父母的小靈魂說:「有一位充滿愛的媽媽在等你,拿好你的糖果,趕快從雲端滑下來吧。」

【延伸小章節】

我也想聊聊冰島與女權。

全世界第一個女性總統、最接近性別平權的國家之一,女性能見度高、社會保障也友善。你知道嗎?這一切的開端,是 1975 年那場震撼全球的女性罷工。有興趣的人可以看看這部紀錄片的預告:Women’s Day Off Trailer

作為一個在日本、義大利、美國生活過的東亞女生,我依然認為這些國家本質上仍帶有濃厚父權色彩。

我相信,一個生理健康的女性,在某個人生階段是會自然地想要孩子的——不去管經濟條件、社會壓力、文化期望,那股「想孕育生命」的感覺,是來自身體本能,也是一種賀爾蒙驅動的「母愛」。

但在東亞社會,為什麼那麼多有錢、有能力、有資源的女性,依然選擇不生?

我的一個直覺答案是:「老娘就是不爽被逼生。」

這不是任性,而是一種潛意識裡的抗議——一種拒絕活在父權陰影下的沉默反抗。

所以我更能理解冰姐的選擇:她想當媽媽,是她自己決定的。不是因為社會要她生,也不是因為有人告訴她這樣才是幸福的人生。而是她真心願意,真心期待。

【總結】

我們兩個出生在世界的兩端,17歲時在義大利相遇,13年後再次見面,聽著彼此人生的故事。我想說的是,不管國籍、文化、背景、價值觀,每個人都在面對自己的課題。冰島被視為女性自由度極高的國家,但我們能說冰島人就比較快樂嗎?精神病、毒品、憂鬱症在冰島其實也非常普遍。

所以,不管一個國家多先進,每個人的人生還是會有自己的難關。但也正因如此,努力活著這件事才這麼了不起。

有時候,那些異想不到的感動,會出現在最疲憊、最低谷的時候。像是見到13年不見的老朋友。

--真正的女力,是可以說「我想要」,也可以說「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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