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kumama

每間小學附近，都有這麼一家店。 店面從入口處就懸掛堆疊著各種玩具、零食、雜貨的包裝及紙盒，陽光與視線都難以穿透，店名通常會叫大肥或小肥之類的。 老闆通常就像電影《功夫》裡的包租婆，穿著很居家，滿頭捲髮凌亂，散塌瀏海下的眼神卻銳利無比，似乎每個晃著大書包跑進店裡的孩子都像《臥虎藏龍》的年幼玉嬌龍，小小年紀卻一肚子壞水…

載娘親去診所換藥的途中，單車阿伯敲了敲副駕車窗，指著車前端說， 「頭前輪仔沒風啊啦！」 嗓音洪亮得不但隔著玻璃都能聽見，即使已經綠燈起步，還能接到後方拋物線送來的叮嚀， 「記得要去換喔！嘸哪是軋到崁仔輪圈會壞去！」 精瘦的輪胎行老闆從小方桌後抬頭，起身，迎出店門，在路邊卡好站位，指揮車子開上頂車機，像熟練執行擋切戰術的資深…

小與大。 修剪的枝條聚攏成偌大的葉塚，除去懸墜垂掛的小操場，瞬時通透敞亮了起來。若非連假，未曾在週間邁進校園裡，這會兒社區大學正熱鬧著，蓬勃的人氣四溢在跑道上空，隨著呼吸讓人愈發清醒。 想起即將畢業前，經過系上師長介紹到文山社大授課，雖說研究生日常便耍嘴皮子慣了，一遇要認真站台講課，還是會心底哆嗦。況且第一次上…

上週末突遇急症，感覺毫無不適，身體卻安了鬧鐘那般定時鬧騰，整夜腹瀉頻頻。儘管乖乖空腹了將近24小時加上就診服藥，徵狀很快便趨緩，還是休跑一回。也不確定是這期間的休養，還是風雨間空檔的涼爽，今晚起跑得格外輕盈。 胸椎連著右邊肩胛，左側的腰臀相接處，總會率先頑抗，約莫需要兩公里左右的搖擺來鬆脫感化，這次倒只耗去一半…

一道障礙。 習慣跑小操場的最外道。靠近文化中心那側，總有成排的樹梢垂探，有時撓搔頭頂，有時摩娑頸項，調皮得很。每回經過都帶點玩鬧的心情，給跑途增添不少樂趣。今晚穿梭蔭隙而過，卻被橫在跑道上的欄架驚了個冷不防， 唔！ 欄架身披落影，無聲地有些沉重。雖然瞬間閃現跨越的念頭，但收到身體很明確的回應，要做出那樣的動作也行，不過…

苦於足底筋膜疼痛數周，每回跑步都小心翼翼，只差沒有捧著足弓對左腳跟柔聲安撫。 寫作的動能則處在某種搖晃分歧的地帶，此起彼落的絮語，零碎的開端，不衰不劇，不斷不續，不退不進。有時是降噪耳機裡盤升的BGM，有時則是重重枝葉後的隱約低鳴。 熱流與假期讓小操場的跑道上四散著植骸，幾乎每踩一步都脆裂出音響，不時還有垂墜的梢…

先雷後雨，落袂溼土。 上週出外晚餐時幾響悶雷，娘親順口說了這句，約同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只是雷鳴及落雨有發生次序，屬於觀察經驗的歸納，無關褒貶。後來果然灑起雅漾噴霧，周身飽含的濕氣實實符應了溽暑兩字，尚未起跑，體表就蒸出汗珠。 所以算起來，今晚的涼意簡直是難得，被攪動後從四處匯聚竄流的微風，讓腳步都輕快起來。 但這其…

雨勢從驟降轉為勻霧，群蛙起噪，夜晚活色生香。 午間陪同娘親走了趟醫院，穿梭在急診的呼喊與踏步間，路經許多愁苦及徬徨的臉孔，完成抽血快篩X光各種檢驗。結果是A流，在醫師提供的治療選項裡決定用注射（雖然只有短暫的交談，不過真是位沉著又表達清晰的好醫師）。 其餘更多的時間是等待。即使明白這個區域總是忙碌，更遑論大多數醫…

這週沒跑步，來說個故事吧。 倒不是因為預言，如果真有末日那才更應該跑步，坐著等待未知的什麼只會更加不安而已。就像剛考上大學那年，第一次離開家鄉生活，死皮賴臉跟家裡求了部摩托車，哪管有沒有結伴有沒有方向，只顧著四處兜轉，覺得這樣就是自由。 開始騎車才開始認路，每越過幾個陌生的路口就多拓展幾格自己的台北地圖。有些…

夏至。 即使街燈故障整條路依舊炯炯亮熀著黃的紅的，那些熾熱的途經與路過。夏天來得毫不遮掩，於是也只好坦率地流汗以對。 老媽臥房的冷氣壞了，確定再檢修替換零件已非長久之計，在這樣的季節可沒有多少拖沓的餘地。裝機的師傅倆充滿活力，年輕的那位一進門就衝著問：老闆，這裡有type C嗎？接著拉起頸上掛著的電子菸說，缺了這個總…

川普的生日。 印象中從來不記得哪位現代政治領導人的生日，大概為了拒斥某種人治（至少表面上）的色彩，非但不去強調，甚至刻意保持低調感覺才合理。 不過合什麼理呢。從政見、言論、行動、結束充滿爭議的一任歷經起訴與定罪然後再次當選，又有哪一項是合理的呢。度過兩次大戰取得國際儲備貨幣的關鍵地位，先連結黃金再掛勾石油，先超越…

等垃圾車的時候一度興起休息的念頭，絲毫未覺暑氣的毛孔已緩緩吐著蒸霞。身旁的年輕情侶依舊絮語綿綿，肢體間讓出給微風通過的空隙。天一熱，所有的距離都得拉開點才行，連蛙都鳴得有氣無力，溫水裡泡著似地。 然而，這夏天才要開始呢。 幸好還是起步了，衣服一旦浸濡到某個程度，其實也就不覺得濕。路上的人跡愈繁盛，即使仍舊保持著…

端午，午月開端的第五日，被稱為全年度陽氣最盛的一天。 也不知道是真有其事，或來自先入之見，總覺得跑途中的一切變得分明。並非氣候或溫度異常如何，而是物事的實感倍增。以往入夜後多少隨著闇影流動，有些游移也有些猶疑的，恍惚未辨的邊界，像被修過對比銳化那樣，變得稜角清晰起來。 體感也是，意念下達指令發動的位置，動能傳遞的…

上週遇見阿螢。在四方光源閃爍交映的夜間操場，間歇明滅著綠芒飄出一條軌跡，像要運載什麼放射性物質越過邊境，感覺特別寧靜。 今晚再去尋訪，一對人狗搭檔在場上踢球追逐，可能接收到黃金獵犬高昂的興致，悄然掩蓋了行蹤。 跑道上三角錐依然布棋列陣，阻絕著或迎接著，總之是值得致上敬意的等待。這光怪陸離卻又經驗匱乏的時代。以…

八十九。 是捌拾玖，不是８加９，就像一七也不等於義氣，講道義的人通常不需要成天將真情掛在嘴邊。 下著稀疏卻厚重的雨，蛙軍似乎不甘被喚醒，也四處鼓譟群議。老天依舊很給面子，在起跑前暫停了雨勢。無聲的跑友再次出現，戴著口罩在中間跑道隱約緩進，最後同樣隱約地消失蹤影。 跑途方歇，水滴再度迫不及待降落，就近避入球場的蹦跳聲裡。想…

乾燥。 無關天氣。還能呼吸到前晚下過雨的濕潤感。潤真是個好字，心中複誦的時候口裏就泌出唾液，不知是望文生義，還是那音律真足以生津。 出發前特意加長暖身時間，拉鬆兩週來繃緊的肩胛，延展側身的肌群。跑起來仍感受到摩擦。像用溫水沖煮的即溶包，杯底沉澱著沒化開的粉塊。 排球停在起跑線上，對照四周的籃球架和足球門，確實田徑場…

事出必有因連假看了英劇dolescence混沌少年時》），短短四集，每集都一鏡到底，用極簡省的篇幅卻極費力的技法走出流暢的線條。如此優美的敘事，說的卻是如此深刻的現象。是的，現象也可以是深刻的，或者說，深刻的東西往往是由現象開始…

星空。感覺好久沒有看見星空了。不確定是天上還是哪裡的雲層許久未散，或者只是忘記抬頭。上回看見星空的時候應該也跑了步吧，跑步的時候東張西望總是合理的。吃完晚餐後貪睡了會兒，起跑之後感覺全身都還沒甦醒，邁開的步伐拖著未明的重量前行。小操場有個先到的身影，逆著光只看得清楚上半身的時候，…

入夜後的人聲隨著細雨落下，濡濕成地面的墨色。忘記看到哪位臉友寫了春 天川普面，覺得頗貼切。上週起跑前以為已經可以收掛起來的外套又老實披上身，只是冷暖驟變之間，作為名符其實鳳還巢的後母，關係的可不是一家一戶溫飽這麼簡單。充足的水氣將周圍暈得特別艷麗，對照有點淒清的街景顯出某種荒謬與滑稽。

興許是晚餐後犯睏小寐了半晌，起跑後有種遲鈍感。意念傳達不到末梢，機體消化不了動能，肩腰跨腿斷鏈各行其事。正所謂掠龜走鱉，顧此失彼，索性就切碎步輻，鈍重到底。身架零散的同時知覺卻清醒了。幻影錯綜的小操場徹底除魅，在回溫的春息中立體成物理的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