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學與心理學的範疇:先看清結構,再畫界線,才不會被內化成「都是我的問題」

A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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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一輩子都在痛苦裡打轉,卻不知道自己在跟什麼打仗。有人看了心理學之後,開始懷疑「是不是我太敏感?是不是我不會溝通?是不是我有童年創傷?」有人接觸社會學之後,才猛然驚醒:「原來不是我有問題,是這個社會根本有病。」

這兩句話聽起來像對立,其實不是。它們只是回答不同層次的問題。混淆這兩個層次,才是真正讓人崩潰的來源。

一、社會學範疇:你的痛苦,大概率不是「個人問題」

社會學最殘酷也最解放的一句話就是:「如果一個人有問題,那是個人問題;如果一群人有同樣的問題,那就是社會問題。」

請看以下數據(台灣+國際常見統計):

  • 台灣2024年勞動部統計:每週工時超過49小時的勞工超過120萬人,排名世界前三,過勞死風險第一名。

  • 台灣2024年婦女團體調查:超過65%的女性表示曾因「怕被說難搞」而不敢拒絕職場或家庭的不合理要求。

  • WHO 2022年報告:全球約有7億人罹患抑鬱症,其中女性是男性的兩倍,而最主要的風險因子不是「基因」,而是「性別不平等的社會結構」。

  • 美國2023年研究(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黑人青年被警察盤查的機率是白人青年的7倍,即使控制了所有個人變項(教育、收入、犯罪紀錄)之後,差距仍然高達4倍。

這些數字告訴我們一件事:當一大群人同時覺得「活得很累、很焦慮、很委屈」,這絕對不是因為這一群人剛好都「情緒管理不好,而是因為他們被放在同一個壓迫性的結構裡面。

家暴不是「他情緒失控」,而是父權結構允許男人用暴力維持權力;職場過勞不是「你不會拒絕」,而是資本主義把勞工當消耗品;女性普遍焦慮不是「女生就是玻璃心」,而是她們從小被教導要把別人的需求放在自己前面。

這就是社會學的視野:先把問題拉到結構層次來看,你才不會把結構的罪,內化成自己的錯。

二、心理學範疇:當結構改不了時,至少先保護自己不被結構殺死

我不是不了解心理學,我甚至讀過很多。我只是厭惡某些心理學的濫用:把結構性壓迫全部翻譯成「你有受害者心態」「你要為自己負責」「你吸引了這樣的關係」。

但真正的心理學不是叫你認罪,它其實是在說:「這個世界現在就是這樣不公,而你一個人短期內推不動它,那你至少要先學會不被它吞噬。」

這才是心理學的正當的角色:生存工具,而不是審判法庭。

例如:

  • 你明知道老闆的 KPI 根本不合理(社會學視角),但你現在辭職會斷炊,那你就得學會下班後關掉企業微信、學會對不合理要求說「我這部分我需要更多資源跟時間」(心理學工具)。

  • 你知道整個社會都要求女性「賢妻良母」(社會學視角),但你現在沒辦法推翻父權,那你就得學會對婆家說「我週末要休息,這不是針對誰,這是我基本的健康需求」(心理學界線)。

這不是認輸,這是戰略性撤退+自我保護。

三、畫界線的核心邏輯:先看清結構,才能畫得乾淨

很多人畫界線畫到最後還是覺得愧疚,因為他們根本沒搞清楚「這到底是誰的責任」。

正確的順序永遠是:

  1. 先用社會學把問題歸位→ 這不是我的錯,這是結構的錯。→ 過勞是資本主義的錯,家務分配不均是父權的錯,被性騷擾是加害者跟縱容文化的錯。

  2. 再用心理學保護自己→ 雖然我現在推不動結構,但我可以拒絕讓結構繼續傷害我。→ 我可以拒絕加班、可以不回訊息、可以對媽媽說「我已經很努力了,我需要休息」。

當你把第一步做對了,第二步才不會變成自我否定。你不會覺得「我設立界線是不是太自私」,因為你已經很清楚:不是我自私,是這個結構從來就沒把我的位置,我只是把原本就不屬於我的責任還回去而已。

結論:這不是心理學 vs 社會學,而是「先診斷,再開藥」

社會學是診斷書:你的病叫「結構性壓迫」,不是「個人缺陷症」。心理學是保護裝備:既然病根一時醫不好,至少先讓你止血、不感染、不失能。

畫界線從來不是對抗整個世界,而是在看清世界有多病態之後,仍然選擇不讓自己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這不是冷血,這是智慧。這不是逃避,這是最實際的抵抗起點。

當你先把結構的罪還給結構,你才能乾乾淨淨、無愧疚地對自己好一點。而對自己好,從來不是罪。那是你在這個病態世界裡,唯一有意識地拒絕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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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我對世界的多樣始終懷抱好奇。領域越繁複,我越想理解其中脈絡。寫作於我,是理清思緒、看見自己與世界的方式,也是在混亂裡留下一束清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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